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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5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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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5年09月18日

自己种的韭菜

刘锦涛

 

在乡下,一户人家,如喜食韭菜,什边地上,见缝插针,种一排两排,足可饱口福之欲,不用占太多地盘的。

母亲就是这样种的。场院的边上种一排,菜地的边上种一簇,每次回乡下,母亲宅前屋后转一圈,便可割来一把韭菜。韭菜炒蛋,韭菜饺子。临走,还可带一把回城。

雨后春韭,拣去杂质,碧绿,水灵,纯粹,有诗情的人是可以写一首诗的——尽管古人已写不少。

但我其实并不知道母亲是如何种植和管理韭菜的。后来,她腰不好,住到我的妹妹家了,韭菜的事,逐渐淡忘。毕竟,韭菜并非餐桌上的主角。

每次回乡下,仍要宅上转一转。那是三月,无人打理的菜地已经荒芜,草长得旺盛。猛然,看见了菜地边上的韭菜,挤在杂草丛中,零零碎碎地长着。在杂草的生态里,它并不出众,不过是形形色色的杂草之一。仿佛在流浪儿的队伍里,你突然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妻仔细地将缠绕于韭菜的杂草清除。一时,韭菜凸显出来,叶子比原来的更细长,柔软无骨,东倒西歪,但依旧碧绿,看了顿生怜意。然后,将其割了,并给留在泥面的老根浇了水,施了肥,算是把一个流浪的弃儿领回了家。

从这一天开始,每次回乡下,看看韭菜,总有收获。它长得真快,每割一次,留下齐泥面的桩,过了一周,已长高数寸,再过一周,又可收割了。雨后春笋长得快,雨后春韭长得也快。我说,它是来报恩的。妻说报什么恩,我说是母亲种了它,是你从草丛里将它拯救出来的啊。妻说,你又不是韭菜。想一想,我如是韭菜,如何经得起这么不厌其烦的收割!它真是随遇而安。杂草丛中的身影,杨柳细腰,婀娜多姿,缠绕周边的杂草清除了,它的枝叶昂扬起来,变得笔直,粗壮黝黑。杂草丛中的生长也好,独占地盘的生长也好,看来它都长得欢欣鼓舞!

春韭嫩,炒着吃,或做饺子馅,皆适宜。到了夏天,韭菜便老了,再炒着吃,塞牙。只好切细,做饺子馅。我心里说,雨夜剪春韭,需得春天,春天的阳光好,和煦,明媚,善解人意;需得雨天,割来的韭菜,沾着春雨的晶莹透亮;需得夜晚,令一丛韭菜有了夜色的神秘。到了夏天还吃什么韭菜?但妻却不嫌其老,只要可割,便割回城里,包顿饺子。自家种的韭菜,确实异于菜场上的韭菜,辛辣味更重,放在车上,一车的韭菜味,回到家里,一屋子的韭菜味。其味有一种不屈不挠的坚韧。

转眼夏天过了,秋天到了,韭菜开花了,细长的茎秆上顶着一丛白花。并不出众的花,令人想到了《韭花帖》。

“昼寝乍兴,朝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飧。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实谓珍馐。充腹之余,铭肌载切……”

《韭花帖》以书传世,历代书家推崇备至。除了书之精妙,只觉其文字也十分精彩。杨凝式官至太子太师、太子太保,是个“一品”高官,为一碟韭花而欣喜,或是亲民之态,或是的确口味相接?“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韭花怎么“呈味”?我真没吃过。即使物质再匮乏的年代,我的乡人也从未听说吃韭花的。作家汪曾祺有一篇《韭菜花》,说北京的韭菜花是腌了后磨碎了的,带汁。昆明韭菜花是用酱腌的,加了很多辣子。汪说他的家乡“是不懂得把韭菜花腌了来吃的”。汪的家乡高邮与吾邑一江之隔,或习俗相同。我的乡人对吃,是有“洁癖”的,过分刺激的不吃或很少吃,如辣椒,过去就很少有人吃,甚至把吃辣视为惩罚。大人吓唬孩子:“再吵,送你湖南吃辣椒!”过分惊悚的不吃,如蛇,连同与蛇相近之物,如黄鳝泥鳅,也很少吃。我的乡人懂得腌制,腌咸菜,腌黄瓜,非名非贵,却是家常菜肴里的上品。韭花的腌制,或许与腌咸菜相类似?面对洁白的韭花,内心有了试它一试的想法。

佛教戒律将韭菜列为五辛之一,认为会扰乱修行者的身心清净,因而和尚不吃韭菜。一株韭菜,是否真有如此功力,不敢妄言。我是喜欢韭菜的,且是俗世之人,自然本性,休要错怪了一叶可食之草。无论如何,韭菜是佳肴,一株韭菜一旦种下,适时生长是它的情意,适时收割,亦是对它的珍重。

自己种的韭菜,窃以为总是比菜场上购得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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