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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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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5年07月18日

陆大哥的文风

陈甬沪

 

我与陆桂林大哥的缘分,始于1987年那个溽热的八月。那时我在《中国工商报》上发表了一篇内容为松江县工商局“送法上门改善管理”的小文,几日后收到了县局办公室的调研邀请。记得那天,蝉鸣聒噪,我踩着发烫的路面走进县局大院,就这样遇见了陆大哥。

他大我六岁,从乡党委委员工作岗位考进工商局。握手时,我感受到农村干部手掌粗糙、质朴有力的特点,指节处有老茧,抑或也是常年握笔的印记。我们虽同属工商系统,但他在松江,我在市区,中间似隔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距离。

仓桥,是陆大哥的出生地,他说话时松江口音浓重,常常把“吃饭”说成“切饭”,“晓得”说成“小得”,初听时总要费些力气才能明白。但奇怪的是,读他的文章却如沐春风,字字珠玑,行云流水般畅快。

那时分局新来的大学生们,个个意气风发。他们操着标准的普通话,撰写的文章中总带着几分矜持。陆大哥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农村干部,却用他独创的“五四三二一”文章结构,在我们系统掀起了一场调研文章写作的新风。

记得那是个春日的午后,阳光透过市工商局东海大楼六楼办公室的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捧着陆大哥的文章,仿佛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开篇五个问题如五根桥桩,稳稳扎入水中;接着四个层次徐徐展开,似桥面渐次拓宽;三个论证环环相扣,宛如桥拱承重;两个结论首尾呼应,好比桥头石狮对视;最后那个发人深省的反问,恰似桥下流水,余韵悠长。我反复品读,竟舍不得放下。

“文章如人,重在骨架。”陆大哥常说,“先立骨架,再填血肉,最后才是衣裳。”这话朴实无华,却道出了写作的真谛。

他对文字的考究近乎苛刻。有一次我去他办公室,看见他正对着一份报告皱眉。桌上摊开的《现代汉语词典》和《辞海》已经翻得起了毛边,铅笔在“醒悟”“省悟”“顿悟”三个词下划了又划。

见我关注的眼光,他说:“这三个词啊,‘醒悟’如晨光渐明,‘省悟’似低头见影,‘顿悟’好比雷霆一击。”他说这话时松江口音格外浓重,我却听得入了迷。窗外梧桐树上的知了突然鸣叫起来,仿佛也在参悟这文字的三昧真火。

最难忘的是那年去云南考察。在丽江古城的四方街上,游客们忙着拍照购物,陆大哥却拉我走进一家木雕店。他抚摸着精美的木雕说:“木雕与写作,都是艺术。一刀一凿的木雕关乎线条疏密,文章的一词一句表现情感深浅;木雕的打磨润色赋予作品灵魂,文章的修改润笔则让表达更具韵味。”为记牢这些话,我特地买了“三羊开泰”作品作为座右铭。

回程飞机上,云贵高原的晨雾如纱如絮。陆大哥掏笔写下“山岚如纱,铁轨似针,缝合大地”十二个字。”我端详着这些字,似乎明白好文章像绣花,既要见针脚,又要成图画。这源于松江的顾绣,一针一线都藏着匠心。

以后每当在内刊上收到作者来稿时,我总能一眼认出陆大哥那结构如桥稳固,文字似水灵动,思想则像桥下的流水,表面平静,内里深沉的文章。

前一年深秋,我专程去松江看望已经退休的陆大哥。我们坐在他妻子经营的一家小店里,品味着松江特产兰笋茶,茶烟袅袅中,我们又聊起了文章之道。

“其实啊,”他啜了一口茶,茶汤在杯中微微晃动,“写文章和造桥相同。结构牢,才能载得起思想的分量;文字活,才能让道理流过人心。”窗外,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蹦跳着走过,书包上的挂件叮当作响。

告别后,我步入仓桥老街。夕阳将我的身影投在大仓桥上,拉得很长很长。耳边仿佛又响起陆大哥那带着乡音的话语:“好文章要首尾相顾,如环无端。”这桥,这影,这情,不正是最好的诠释吗?

有些东西就像这历经沧桑的石桥,任凭岁月流转,依然坚固如初。陆大哥教给我的,是写作技巧,也是人文的态度。这份情谊与感悟,将永远流淌在我的文字里,如同仓桥下的河水,静静流淌,永不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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