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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5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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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5年07月17日

老槐树下的暑天

王文昌

 

进入盛夏,暑气便愈发嚣张。就像大灶里的柴火烧旺了锅,四处喷吐着逼人的热气。村口的老槐树撑开了浓密的树冠,黑沉沉的叶子层层叠叠,筛下一地斑驳的碎影,成了村人日日聚集的清凉之地。

树下渐渐聚来了人。上了年纪的李老汉坐在一块溜光的树根上,慢腾腾地修补着麻袋,动作轻缓得如同水面飘荡的浮萍;几个光脊梁的小子,蹲踞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用泥巴捏着各式各样的牲口。我则寻了一处树墩坐下,摸了本旧书出来读。树荫底下,风竟也吝啬起来,极少光顾,唯余下汗珠沿着背脊悄悄向下爬行;蝉鸣却在高处攒足了劲儿,震得耳鼓嗡嗡作响,搅得人心也跟着摇荡起来。

午后的阳光愈发逼人,地面腾起蒸腾的热气,仿佛从地下向上涌动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旁边下棋的人群似乎也渐渐疲累了,声音稀落低微了许多,有人随手拿起蒲扇扇动,扇起的风却裹挟进了日光里的燥

热,反添了几分憋闷。我拿书的手肘已经濡湿了一片,指尖滑腻腻的,书页也跟着微微卷起了边角;汗珠子爬过额头,痒丝丝地淌进眼角,蜇得生疼。我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竟沾下一片咸涩。

“……这天,邪性了!”李老汉停下手中的活计,声音沙哑疲惫,如同被砂纸磨过,“闷得喘不过气。”

周遭便有人应和,声音显得越发无精打采:“知了也叫得失魂落魄的,蔫了似的。”

蝉鸣声里,另一个声音却由远及近,清脆地穿透了燥热:“磨刀哟——磨菜刀、剪子咯——”

从村头那边骑来一人,二八大杠后座绑着一条板凳,两边挂着的兜子晃晃悠悠地摇动,喇叭声便配合着节奏叮咚作响。

“刀爷来啦!”孩子们最先雀跃起来,跳着脚往声音来的方向奔去,如同逃出樊笼的小鸟儿。

刀爷将后座长条板凳放下,稳当当地搁在树根旁。立刻便有妇人围拢过去,有拿菜刀的,也有拿剪刀的,还有拿剃头刀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这片寂静的树冠底下顿时充满了生气。我瞥了一眼阳光直射的远处路面,白色光芒灼眼,便又低下头,强迫眼睛盯着书页上那些字句。谁知蝉鸣愈加喧哗,那字迹晃荡起来,竟若水中的鱼影,游移不定,难以捕捉。树影也悄悄移动,一寸一寸吞噬书本上的字迹,光亮退散,暗影渐浓。暑气闷蒸,树荫亦非桃源净土,倒似一张无形的热网,缠裹住肢体每寸皮肉,令人深陷其中难以挣脱。

我轻轻合上书页,汗渍早印透了纸张,留下更深的痕迹。树影终于淹没了书页上最后的一点明亮,变得模糊难辨了。刀爷兜子上的喇叭声还在远处,声音细小却执着,像针一样穿透了蝉织就的噪声之网。

那喇叭声牵引着脚步,渐行渐远。我凝望着那声音消去的方向——汗一层层渗出,又渗入贴身的衣衫里,而树影的浓黑,正一寸一寸,淹没所有残存的光亮。

人群仍旧在树底下挪动,细碎的低语融进黏稠的热流里。磨刀的喇叭声,渺渺然飘荡开去,终于淹没在蝉鸣的汪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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