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说蜡梅

徐 琏

家乡小院一隅栽有一棵蜡梅树。严冬，万物蛰伏，而蜡梅，那枯枝上缀满的金黄骨朵，却迎着风雪怒放了。那花，如碎蜡凝成，在灰蒙蒙的天地间点亮一簇暖色，一扫冬季的黯淡。每年赶着花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折几枝分别插瓷瓶、陶罐中用清水供养，每个屋子都不落下，尤其是洗手间，瓶更大些，花枝更多些，权当是熏香了。只一会儿，陋室就被清冽冽的暗香浸透，那香似乎会飞，香魂穿窗过壁，顿时将寒冬逼退三尺。

蜡梅花的花期很长，足足要绽放一个来月。我回市区，总要攀折大量梅枝送友，以报江南春信。SUV偌大的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曾是园艺师的表哥说：“折吧，放心折，越折来年开得越旺。”又解释：“与红梅不同，红梅归蔷薇科乔木，蜡梅属蜡梅科灌木。”难怪我家的蜡梅树没有明显的主干，长到三米左右，再也长不高。每年，靠近地面处会生出许多枝条，我会把那些枝条砍掉，以保证当初留下的三根枝干长粗长壮。

一次，我抱着一大捧蜡梅花，参加校友李大伟六艺书绘馆的春节联欢会，大家见了欢叫不已。当晚，淳子兴高采烈地用报纸裹了这捧花回家，第二天发来信息“好香！”以后的几年，但凡冬天有活动，我都会掐准了日期，带去蜡梅花助兴。胡展奋先生和醉霜林文友也都得到过那么一捧“春之密使”，胡先生高兴之余，赋诗一首，还查了蜡梅的品种告知我。醉霜林酷爱蜡梅花，她与蜡梅的脾性极像，倔强高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本心。她和我预约，每年都要一大捧，我欣然答应。只是去年，被灵隐寺惜缘法师误导，他说蜡梅已开，我匆匆回乡，因地域差别，我家的蜡梅尚在酿香育蕾，只星星点点珠子般大小，离绽放还有些时日，因市区有事等不得，未能兑现承诺。好在，蜡梅树还在。

春深时，蜡梅花零落成泥，蜡梅树继续着它的生命历程，以另一种方式呈现生命的光华，它的枝头悄然结出青绿色的小果。据说，蜡梅结果的现象比较少见，但我家的蜡梅树每年都挂满了果实，形如橄榄，因口部收缩，且有钻状披针形的被毛附生物，所以又像个倒挂的小坛子。随着果期的变化，果子颜色由绿色变为红褐色，表面光滑有光泽，很是诱人，真想摘来尝尝。表哥跑来说：“蜡梅果实我们称土巴豆，有毒，不能吃，但可以入药。”他又说：“你最好将果实摘掉，使蜡梅树减少养分消耗。”不过我懒得打理。秋末，成熟了的蜡梅果实呈灰褐色。我曾好奇摘下一颗，掰开木质化的果皮，里面藏着几粒黑褐色的种子，坚硬如小石子，闻闻有淡淡的苦香。北风一吹，叶飞果落枝秃，种子起到传播、繁殖的作用。

几年间，我在蜡梅树下，见过一株株新苗破土，有的被我移植到西山墙边，有的被我栽在废弃的汽车轮胎内做盆景。侍弄蜡梅，感悟漫长的人生，我是否如这些蜡梅，每个阶段都活得各尽所能？我思我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