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夏夜

刘能燕

炎炎夏日，儿时记忆中，没有空调的夏夜酷暑难当，而夜晚最消热解暑的方式莫过于在以星空为被、以地为床的屋顶上乘凉，静享月亮与星星的清辉。那时候，我们一家住在平房里，所谓平房也就是只有一层的楼房。每到夏天，房间里很闷热，就像一个大蒸笼一样。即便头顶的大风扇在竭尽全力地旋转着，可是转出来的风丝毫没有清凉之感。

有一天傍晚，父亲突发奇想，说晚上要在屋顶睡觉，这样大家晚上能够清凉入睡。我对父亲的想法颇为怀疑，但一想到晚上大家都在露天下睡觉，又觉得很兴奋，所以赶紧跟在父亲的身后想看个究竟。

只见父亲提着两桶水往屋顶走去，把水尽情地倾倒在屋顶上，水流所到之处，水泥地上顿时就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似乎在感叹被冲洗的凉爽之意，只不过它们是凉快了，那地上却涌起一阵一阵的热气，把我和父亲折腾得大汗淋漓。可是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地上大面积的水就已经蒸发殆尽，父亲担心晚上还是不够凉快，于是又去打了两桶水，全部铺洒在地面上。

果然，那晚是凉爽松快的，我们躺在屋顶的凉席上，微风徐徐，轻抚着我们的身体，让人无比惬意自在。我抬眼看着上方的天空，月亮和星星虽然有些害羞，躲在云彩里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但夜空还是澄净的，我心想就算是那天宫里住着的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此时，不远处的稻田里飘来青蛙“呱呱呱”的叫声，高耸的树上也发出几声蝉鸣与之呼应。一会儿夜空中又飘来一阵阵的狗叫声，我想可能是摸黑行动的老鼠惊动了枕戈待旦的猫，猫和老鼠的追逐较量又吵醒了在梦中啃着骨头的大黄狗。这时候我耳边响起了父亲的鼾声，浑厚而响亮，洋溢着幸福的气息，我就在夏夜星空下的交响曲中安然入睡。

半夜时分，我醒来时发现我的头顶上方撑开了一把伞，应该是母亲担心夜深露水重会令我感冒而撑上的。我移开伞，想看一下此时的夜空，原先被云彩遮挡的月亮和星星竟趁着我们睡着全都出来玩耍了。一轮弯月挂在夜空中又大又亮，周围没有云层的依托，赤条条的，显得格外突出。而星星呢，则洋洋洒洒地点缀在夜空中，有的在不停地闪烁着光芒，似乎在与旁边的星星窃窃私语，有的则静静地躺着，似乎在俯瞰着被夜空照亮着的大地。

我被这样的月光和星光撩拨着，丝毫没有睡意。我要一颗星星当我的坐骑，背着我去银河看看。那时候的我以为银河真的是天上的一条河流，想象着河里的水应该干净得像洁白无瑕的宝石一样，摸上去肯定比丝绸还要顺滑，于是就想着用银河里的水洗洗脸、泡泡脚，说不定还能成为神仙呢？

第二天，我洋洋得意地向我的小伙伴们炫耀了昨晚在星空下睡觉的情景，于是到了夜晚的时候，他们吃完晚饭后就都到我家的屋顶来乘凉了，而大人们因凉爽的缘故也纷纷带着凉席过来纳凉，屋顶便成为夏夜里大人和小孩的聚会场所。我们遥望星空，尽情分享着自己知道的关于天上的传说和故事，大人们就一边用手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手中的蒲扇，一边聊着农作物的生长情况，比如谁家的田里缺水了，谁家的地里该锄草了，等等，好不热闹。

如今，记忆中的乡村早已变了模样，家家都有空调，不用再到屋顶乘凉。而那时星空下的夏夜，抬头是诗与远方，低头是烟火味十足的生活，怎能叫我不怀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