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2025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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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5年07月02日

新麦发粑

王双发

 

风踩着节气的鼓点,轻轻叩响村庄的门扉时,白居易笔下“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的诗句便在心底苏醒。小满过后,麦田畅饮着天赐的甘霖,那些曾经青涩的麦穗,像是被阳光施了魔法,悄然披上金灿灿的绸缎。站在田埂上望去,麦浪翻涌,农人们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丰收的笑意。而我知道,此时的奶奶一定又在心里细细盘算,要为她心爱的孙辈们,做那美味的新麦发粑了。

儿时的我们,一踏进麦田,便被那沉甸甸的麦穗夺去了所有心神。薅下一把饱满的麦穗,放在掌心轻轻揉搓,一颗颗麦粒就如同调皮的小精灵,簌簌地滚落出来。小心翼翼地剥开那层薄如蝉翼的麦皮,黄澄澄的麦粒泛着温润的光泽,透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将麦粒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麦香裹挟着阳光的味道,在齿间缓缓散开,那滋味诱人三分,让人忍不住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送。

记得小时候,那时候粮食珍贵得很,地里几乎全种满了小麦,只为了能多收获些,填饱一家人的肚子。新麦即将成熟时,奶奶总是格外仔细,她会穿梭在麦田里,精心挑选那些最饱满成熟的麦穗。大锅里的水欢快地咕嘟咕嘟冒着泡,奶奶将挑选好的麦穗放入锅中,看着它们在水里打着转。不一会儿,整个屋子便弥漫着浓郁的麦香,那香气,勾得人馋虫直冒。

奶奶坐在门槛上,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动作娴熟而利落。上下翻飞间,不一会儿,麦粒就干干净净地脱了皮。偶尔有几颗瘪粒,奶奶便会笑着喂给围在脚边的老母鸡,嘴里还念叨着:“也给你尝个鲜。”老母鸡“咯咯”地叫着,欢快地啄食,仿佛也在分享这份喜悦。

处理好的麦粒,要拿到石磨上去磨。那石磨上下两片被岁月磨得发亮,承载着我太多太多的回忆。我和奶奶一人一边,用力推着沉重的磨盘。“一二三,使劲儿!”奋力推动磨盘。麦粒顺着磨眼缓缓滑进去,转眼间就变成了细腻的麦粉。这麦粉,可是新麦发粑的灵魂所在。

奶奶会在麦粉里掺上温水和酵母,然后开始揉面。她的手在面团上翻来覆去,不一会儿,就揉成了一个圆滚滚的面团。接着,她用白纱布将面团盖好,放在灶台边温暖的角落,让面团慢慢发酵。我总是搬个小板凳,守在面团旁边,时不时就掀开布巾瞧一瞧,嘴里还念叨着:“奶奶,面团怎么还没长大呀?”奶奶就会笑着刮刮我的鼻子,温柔地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它睡够了,就变成胖墩墩啦。”那笑容,温暖得如同春日的暖阳。

终于,面团发酵好了。奶奶布满皱纹的手,灵巧地将面团搓圆、压扁。蒸笼架在灶上,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苗欢快地舔舐着锅底。不一会儿,整个屋子就飘满了浓郁的麦香,那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馋涎欲滴。

当奶奶掀开蒸笼的瞬间,热气裹挟着香甜扑面而来。白白软软的新麦发粑,像一个个小巧可爱的元宝,在雾气中闪着诱人的光。我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起一个,也顾不上烫,咬上一口,软糯香甜在舌尖散开,那纯粹的麦香,混着奶奶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让人回味无穷,忍不住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新麦发粑制作起来颇为烦琐,所以一年也难得吃上几回。只有逢年过节,奶奶才会特意做上一锅。亲戚邻里来了,奶奶总是热情地端出热气腾腾的新麦发粑,看着大家吃得开心,她就坐在一旁,脸上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那笑容里,满是幸福与满足。

后来渐渐懂得,在物资匮乏的年月里,这小小的新麦发粑,哪里只是解馋的美食,分明是奶奶藏在岁月里满满的疼爱。它陪着我度过了那些虽然艰苦,却无比温暖的日子,每一口,都饱含着浓浓的祖孙情。

如今,漫步在超市里,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它们色彩斑斓,包装精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然而,无论它们多么香甜,都尝不出记忆里新麦发粑的味道。奶奶已逝去数十年了,但那是一种独属于乡村,独属于奶奶和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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