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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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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5年06月24日

南瓜与黄瓜

胡竹峰

 

院墙外几株瓜蔓挂着大大小小三五只南瓜,青幽可爱。雨后皮色越发碧绿,映得水滴如翠,可玩可馔,切丝清炒,甘鲜爽口。南瓜外形圆鼓鼓的,有世俗气,霜降后,其味苍老。每年晚秋,常从乡下带几个老南瓜放案头,极妙。

欢喜白菜,喜欢南瓜,有平淡的风致。南瓜有喜气。近来心情晦暗,写写南瓜,让心情明亮一点。是不是因为颜色,所以有喜气?外形上看,南瓜亦带喜气,圆圆的像车轮。岁数还小的时候,扛不动它,只能推着滚,仿佛滚铁环。

长形南瓜像冬瓜,我不喜欢。我爱物,有时仅慕其形。正如有人爱女人,只在乎外表。孔子叹息:“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夏日黄昏,买只大南瓜回来,削皮切成块熬粥,仿佛品尝一段过往岁月,怀旧感顿生。从小就喜欢吃南瓜,味觉的质朴与嗅觉的清香,时至今日,犹觉是莫大享受。

祖父生前说过的故事,某少年聪慧异常,苦于家贫,不得入学,听闻杭州大儒丁敬学问了得,想拜他为师,于是背几个大南瓜送过去。来客皆讪笑,丁敬欣然受之,剖瓜熬粥,招待少年,留馆内读书。这样的故事有人情味。人情味是天下至味,山珍之味,海鲜之味,五谷之味,蔬菜之味,瓜果之味,皆不及人情味。

南瓜嫩时有嫩时吃法,切丝清炒,仿佛齐白石小品;老来有老来的吃法,南瓜粥、南瓜饭,可谓桐城派老夫子古文。

时间还不够老,如果是深秋,早晚无妨,切几块老南瓜,掺糯米红枣一起熬上半个时辰。瓜入米粒,恍恍惚惚如糜,米粒迷离,红枣之味扶摇锅上,最是暖老温贫之具。晨光初亮或者暮色将至,捧一大碗南瓜粥,佐酱姜、咸菜若干,缩颈啜食,得以周身俱暖,亦人生大情趣。

金陵有传统小吃南瓜粑粑——南瓜洗净去瓤刨丝,加盐、面粉、水搅拌均匀,放入菜籽油中,炸至两面金黄色即可出锅。

南瓜粑粑,色泽金黄,软糯可口,香甜味美。

有人吃南瓜,切小块放在饭锅上蒸。饭好了,南瓜也熟了。有人用南瓜汤下面条,据说滋味一绝,录此存照。

南瓜在老家被称为北瓜。

 

黄瓜原名胡瓜。《贞观政要》说隋炀帝性情好猜防,专信邪道,大忌胡人,于是称胡床为交床,胡瓜为黄瓜,筑长城以避胡。《食疗本草》里又说因石勒为胡人,北人避其讳,因而呼胡瓜为黄瓜。

不爱吃黄瓜,小时候吃多了,至今犹自反胃。反的不是胃,是对乡村贫瘠岁月的不堪回首。上一次吃黄瓜还是十年前在天津,朋友点了盘木樨肉。黄瓜散装盘内,片片如翠玉。

路过菜市场,卖菜大娘说:自家种的黄瓜,买两根尝尝?心下一动,买两根尝尝吧。回家后,洗净,一刀切下去,淡淡的生瓜之清香。应该说轻薄之香,轻轻的薄薄的香从砧板上袅起。做了两盘菜,一盘是黄瓜炒鸡蛋,绿黄相间,味道不错。又做了一盘凉拌黄瓜。轻拍黄瓜,切成段,加入两瓣蒜末,放盐,添醋,淋芝麻油若干,滋味甚爽口。不知是久别重逢,还是口味变了,那顿黄瓜吃得不亦乐乎。

黄瓜不是黄的,也并非瓜。《辞海》上说黄瓜属葫芦科。习惯上我们称它作瓜,瓜乎?葫芦乎?黄瓜非瓜,黄瓜也不是葫芦,黄瓜就是黄瓜。黄瓜做法很多,不论炒、炝、凉拌,均称佳,亦可入口生吃,清脆解腻。黄瓜初生时,旧年母亲摘细嫩者腌制,脆而鲜。书上见过一味扦瓜皮:

黄瓜(不太老即可)切成寸段,用水果刀从外至内旋成薄条,如带,成卷。剩下的黄籽的瓜心不用。酱油、糖、花椒、大料、桂皮、胡椒(破粒)、干红辣椒(整个)、味精、料酒调匀。将扦好的瓜皮投入料汁,不时以筷子翻动,待瓜皮蘸透料汁,腌约一小时,取出瓜皮装盘。先装中心,然后以瓜皮瓜面朝外,层层码好,如一小馒头,仍以所余料汁自满头顶淋下。

这样的文字是纸上美味,或者说是纸上烹饪,初看如清风,再看,清风拂面,继续看,清风拂面通体舒泰。有类文字,平白如水,却藏着大千世界,琢磨复琢磨,其味方出。文字也暗藏有玄机的,王羲之如此,柳宗元如此,张岱如此,鲁迅如此,知堂如此,尤其他们晚年文字。

黄瓜不过平民蔬食,古时候却极珍贵,陆游诗道“白苣黄瓜上市稀”。《帝京景物略》记载明朝北京食俗,元旦进椿芽、黄瓜……一芽一瓜,几半千钱。足见价昂。晚清时,夏日一根黄瓜三文钱。正月则一碟须京钱十吊,合外省制钱一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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