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海河”校勘记

杨 坤

崇祯《松江府志》照抄了正德《府志》“王珏开华亭海河”的相关记载，但在卷一《历代沿革年表》熙宁七年其下，引用《元丰九域志》“华亭县‘有金山、松陵江、华亭谷、三盐场’”，将“华亭海”改成了“华亭谷”。

这个改动，说明崇祯《府志》的编修人员，虽然照抄“王珏开华亭海河”，但实际上对“华亭海”“华亭海河”所指，已经很不清楚了。因为不清楚其中的子丑寅卯，所以他们只能根据他们当时所掌握的地理知识，来衡量判断《元丰九域志》的相关记载，是否准确。华亭海河长达二百余里，在文献记载里可以与之比较的河道，只有“松江”和“华亭谷”。松江“自湖至海，凡二百六十里”；华亭谷“南接三泖”，“又下接海盐之芦沥浦”，“行二百余里，南至于浙江”。

松江是太湖流域历代治水的重点河道，如果王珏所开“华亭海河”和松江有关，历代方志不应该遗漏这件事情。因此，“华亭海河”与松江的逻辑关系就可以排除，剩下只有“华亭谷”了。“宋、元以来，海盐县有海砂、鲍郎、芦沥三盐场”，这条记录跟王珏开河的道里之数以及通盐的目的，相似度很高。基于这样的逻辑判断，崇祯《府志》大胆地将《元丰九域志》“华亭海”改成“华亭谷”，似乎在情理之中。

这样的改动，虽然有其貌似合理之处，但并不符合地理实际。北宋郏亶认为“吴松江南岸自北平浦，北岸自徐公浦，西至吴江口，皆是水田”，“作岸防水以固田”是“水田”的水利需求。“松江南岸自小来浦，北岸自北陈浦，东至海口，并是旱田”，“浚塘引水以灌田”是“旱田”的水利需求。而华亭谷所在，乃是水田。郏亶揭示的宋代华亭县东乡、西乡有水旱高下差别的特征，是明清以来谈论松江府田赋所无法回避的地理环境话题。因此，从王珏开河“其溢以溉田”的表述，可以推知“华亭海河”的所在地，一定是处于东乡旱田区域，才会有灌溉的水利需求。而如果是在水田之区，堤防唯恐不及。所以，从事理来判断，崇祯《松江府志》将“华亭海”改为“华亭谷”，并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