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口河

潘端伟

鹅黄着柳后，鸭绿生波时，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每当春去夏来的时候，渐暖的空气总是撩起我对家乡青口河别样的情丝。

青口河由西向东穿过县城青口镇，到海州湾流入黄海。镇里这一段河道，河不甚深，冬季常是枯可见底。但却很宽，河两岸是人工堆起的大堤，东西延绵不见首尾。一座大桥横跨南北，名即青口桥。春夏之交，河水看涨，水质清澈，河底青青的水草依稀可见；河边的垂柳枝芽由黄变绿，倒映水中；堤坡上的麦子正抽穗挂花，随风摇曳；河堤上的水杉也愈加苍翠挺拔，叶子已可现斑驳荫影。年复一年，年年如此，河边的人家已不觉得新鲜，随春去任夏来，由河自变。而对于我、我们，那年的这个季节，这个季节的青口河却是另外一番情味，深深地印在了“高四”那年沉甸甸的心里。

那年在县城一中住校复读高三，学校在青口河南岸不远处。随着季节的转换，高考也渐渐临近，学习更加紧张。但随着气温的上升，这个年纪本就不安分的心也随之骚动，即使是高考的紧迫也压制不住。我们基本无周末，整周轮转，学校开恩，周六下午有半天时间供我们自由活动。这时候同学们三五成群，放飞自我，投入到县城的花花世界。溜旱冰、看电影、下酒馆，各显神通，什么高考、前程都抛之脑后。

而我总喜欢到青口河边闲散。脱下外套，穿着松软的回力鞋，约个要好的伙伴慢步踱来。水是闲的，静不见波痕，缓缓东去；风是暖的，正是那“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偏西的太阳拉长了堤上的树影，照在河面一片红光。此时此地，心境如何沉重得起来？踩着软软的鞋底，信步闲堤之上。学习的苦闷、高考的严峻、分数的焦虑，都可不去想。今朝有景今朝醉，随他来日去何方。古人赏景饮酒迷醉，我们无酒，却也能找到些消遣的食物。到桥头买几袋冰块、几块雪糕，或漫步河边，或坐在堤上凉亭中，感受初夏的清凉；遇有草莓、毛桃上市，便买个斤把，到远离桥头安静的堤坡下，边洗边吃，边闲扯闲聊，上至国际大事，下至班里鸡毛蒜皮，以语言的放肆来宣泄心情的压抑。夕阳余晖下人来车往匆匆忙忙的急切，也惊不起青春苦短、前途未卜的忧伤。

夜幕渐临，我们又得返校投入紧张的学习。然而，青口河并没有就此沉寂。晚间，静波暖风依旧，有月时河上更添一轮圆璧，麦丛松林相伴相和。这正是情侣们享受浪漫的好地方。或堤坡的麦丛间，或堤上的杉林里，总有对对情侣相依相偎，窃窃私语。看桥上的灯与水中的影摇曳呼应，听桥头水上公园的歌声余音袅袅、温馨缕缕地袭来。此情此景，就是无人相伴也满足了。这样的夜晚，对于那个年纪的我们，是奢侈的，甜蜜中亦有酸楚。

年年岁岁河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曾试着拨通日记本上的老号码，一个熟悉的声音给予了一个否定的回答。如今河滨广场更加漂亮，但每次回去，同学和我都没有当年游青口河的那份心境了，所有的回忆和惆怅，都溶在相聚时的浓浓的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