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竹竿晾晒的岁月
丁 蔷
一丛修长的老竹,与幽静的院落相互依偎。苍绿的竹叶,摇曳着四季的变迁;发黄的老竹述说着时光的流转。一种遥远的记忆慢慢爬上心头,那是老竹竿晾晒的岁月,它充满着阳光的味道,家的味道,是沉淀下来的记忆。
过去,农村的家家院落,地上都深埋着几根笔直的老竹竿,像布阵似的。它们匀称粗壮,历经风吹雨打,也能稳固坚定。竹身每隔一段就是斜伸开来几寸长短的竹叉,每两根竹竿之间用来架住晾衣竿。晾衣竹竿比立住的竹竿细一些,方便女人们端进端出。晒过湿衣裳的晾衣竿摸上去,光滑细腻圆润。不用的时候,晾衣竿全竖在厚实的院门背后。
金色阳光洒满院落的时候,家家户户的晾衣竿上披红挂绿,五彩斑斓的衣裳随风招展起伏着,像是每一家不多的秘密。有时衣裳多了,两根竹竿间要晾两三竿衣裳。母亲做事仔细认真,总是把上衣晾在上层,裤子晾在下层。母亲叮嘱我:“不要在人家晾晒的裤子底下跑。”可我还是会跑,你追我逐的时候,从那个人的衣裳底下钻过去,又从另一个人的衣裳底下钻出来。
那些刚洗净的衣裳,被母亲一件一件穿在竹竿上,一般只穿一条袖子,或是一条裤腿,这样调皮的风儿刮不走。如果是宽大的被单,展平摊开后,要用夹子固定住。路过的风儿吹动,衣裳和被单荡漾飘拂,和风共舞。有时风儿任性起来,躲进衣裳里捉迷藏,将衣袖裤腿鼓荡得满满的,还哗啦啦地响。
夏天,阳光炙热,不一会儿就烤得人全身流汗。母亲先在院内天井,把一件件衣裳穿在竹竿上,然后端它出去晾晒,架在立住的老竹竿上,家家的女人都是如此。不过半天工夫,那些散发着水汽的薄薄夏衣就晒干了,柔软洁净干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天气寒凉时,遇着下雨下雪,湿漉漉的厚重衣裳,只能晾在院内。屋子下垂着大铁钩,晾着衣裳的竹竿挂在两个铁钩上。好不容易出太阳了,母亲一人端不动,便唤我。我和母亲两人一人扛着竹竿的一头,把挂着重衣裳的竹竿颤颤悠悠抬出去赶太阳晒。所以洗大件衣裳被单的时候,母亲和我尽量拧干衣裳里面的水分。双手攥紧一端,张开两脚,弓着腰,两人反方向拧动,看衣裳里的水滴滴答答洒一地。母亲嫌不够,会对力气单薄的我说:“再使把劲。”我手上便用尽了全力,直到滴不出水为止。衣裳变轻了,母亲把拧干的衣裳甩一甩,晾上竹竿,赶太阳晒。
岁月流转,离开家乡的我再也不用老竹竿晒衣了。曾经不停洗衣服的母亲,跟随子女见证了晾衣工具的升级换代,由铁丝挂晒,变成铝合金或不锈钢晾晒,可在阳台上手摇升降,又或是落地折叠,方便节省空间。没有太阳的日子,洗好的衣裳用烘干机,省事多了。我在看到母亲笑容绽放的同时,似乎也听到了母亲在世时的轻声叹息。毕竟方便的同时,衣裳上也少了许多阳光的味道、风儿游走的气息。
院外竹竿晾晒的岁月缩成了遥远的回忆,和去世的母亲一起寂寞在时光的深处,但回忆总是乘虚而入。即使文明的进步让生活越来越快捷方便,但那份对故乡的眷恋和对亲人的思念却始终没有改变。
阳光洒在眼前绿叶婆娑的一丛老竹上,风摇影动,似在低声细语。老竹竿晾晒的时光,从记忆深处逶迤而来,那是童年的亲切,是对母亲、对故乡的深情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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