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丝瓜延长瓦墙生
钟读花
丝瓜,春种,夏长,秋实。《本草》:“二月下种,生苗引蔓延树竹,或作棚架。其叶大如蜀葵而多丫尖,有细毛刺,取汁,可染绿。其茎有棱,六七月开黄花,五出,微似胡瓜花,蕊瓣俱黄。”描述大体正确。夏日里,尽管丝瓜生长得很快,璎珞满架、满墙,却只是一味地长;花儿也次第开着,多是“荒花”,少有果实结下。不过,丝瓜花,也好看。喇叭状,有一种清脆的嫩黄,花蕊多粉,常有一种个头极大的黑蜂(状似蜜蜂,但个头黑而大,俗称“老油蜂”)栖落上面。先是嗡嗡嘤嘤地飞着,旋转几圈,然后落下,聚精会神地栖在上面。花纤弱,黑蜂稍一动,无风也自摇。生一份楚楚的怜意。
齐白石画有一幅《丝瓜·昆虫》图(又叫《丝瓜·蜜蜂图》):丝瓜瘦,花儿黄;花下一蚱蜢,花上一蜜蜂。画,是写实。
立秋之后丝瓜大变,瓜叶愈加郁茂,花儿开得旺盛,不几天,嘟嘟噜噜的丝瓜就挂满了藤蔓。“丝瓜延长瓦墙生”,想那古人,白墙黑瓦的房墙,爬满滴流嘟噜的丝瓜,青的碧,黄的脆,白的亮,黑的稠,色彩斑驳、浓郁,很有一种情境氛围。“黄花翠蔓子磊磊,写出西风雨一篱”,写丝瓜也写得好:秋风萧瑟中,田园风光,乡野情味,大概是有些意思的。
丝瓜是“瓜”吗?瓜,是可以生食的,丝瓜不能。查资料,丝瓜属“葫芦科”,当然就不是“瓜”了。但丝瓜可熟食。昔年我居乡下,庭院中每年都会种植几棵丝瓜。丝瓜结瓜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几乎天天都能喝上瓜汤。
老秋至,一场猛霜,丝瓜就会花凋叶枯。西风一吹,不几天连藤蔓也枯了。乡下人任枯干的丝瓜挂在藤蔓上,荏苒至深冬。雪夜岑寂,寒风一吹,室内既能听见干丝瓜拍打墙壁的声响,别有一番苦寒萧索的滋味。古人如此描绘老枯的丝瓜:“老则大如杵,筋络缠纽如织成,经霜乃枯,涤釜器,故村人呼为洗锅罗瓜。”“筋络缠纽”有痛苦相,所以人多称“瘦而愁苦”的脸相为“丝瓜脸”,真真是风趣得很。“涤釜器”,是指干丝瓜的用途,意指干丝瓜可以用来刷锅。确实如此,至今人们还用“丝瓜瓤”刷洗器具。“丝瓜涤砚磨洗,余渍皆尽而不损砚。”丝瓜还可用来洗砚,且“不损砚”,也算风雅。
丝瓜是入得画的,不仅白石老人喜欢画丝瓜,娄师白、钱瘦铁、于希宁等人俱是喜欢画丝瓜的。只不过同是笔下丝瓜,似乎情性不一:齐白石瘦寒,钱瘦铁丰茂,娄师白清腴,于希宁淋漓。齐白石另有一幅《丝瓜·小鸡》图:丝瓜下垂,瓜下小鸡啄食。图题“九十六岁白石”,暮年所作。
清矍瘦寒中,自存一份稚子之心。大是叫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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