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目送
钟春鹏
两岁半的女儿幼托入园了,她被老师接过去的那一刻,我的眼角湿润了,一如当年父亲送我上学的情景。
我自幼学习成绩拿得出手,没有闯过祸。然而,我从小就不想上学。那时上学时间很早,每天5点50分起床,6点就出门上学了。夏天日长夜短,6点的天已经大亮了,我还能准时起床,到了冬天,我不愿起床的理由翻倍发作。因为起床太早,我和未开幕的天空一样,灰蒙蒙,昏沉沉的。我一点也不想上学。
父亲送我,很少说话,默默跟着我,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乖乖,别哭了”,然后是两行渐趋渐行的脚步声,还有我那冗长拖沓的哭声。有时他举起右手想拍下我肩膀,我生怕被同学看到,故意躲开了。父亲也不在意,每天仍然穿着那双卡其色的老拖鞋,一边安抚我,一边紧跟在我的背后。我走快一点,他的脚步声就变得急促起来,我放缓脚步,后面的脚步便慢了下来,3米的距离似乎是沉默的约定。6点的冬天是黑漆漆的,父亲一定会拿着一支装电池的铝合金的电筒,把电筒头左右拧几圈,把光束调整到最小,然后举过头顶,把光集中照在我的脚下,驱散周边的黑暗。
到了三年级,我对父亲说:“爸爸,我长大了,你以后不用送我上学啦!”父亲怔了一下,右手不自然地拨了一下右上额的头发,笑笑说:“没关系啦,还是我送你吧,习惯了,我可以送你到半途。”于是,父亲再送我时,会在刚看到学校的位置停住脚步,远远看着我走向教室,或用手电筒照着我。小学的生活,我就是在父亲的目光和电筒光中前行的。
上学的路程,也是我学会哭的历程。每天挂着泪去上学,到了教室就假扮坚强,这是我的童年戏码。那些戏,父亲都是陪着我一起演绎的,直到镇上上学为止。上学最美好的年月,就是流着泪的时候,那时父亲还很年轻、很精神,一直默默地跟着我,无论寒来暑往。那时,我很年轻,年少无知,还不承想过背后没有父亲的日子。直到多年之后,我仍然清晰地记得他那穿着睡衣、拿手电筒的模样,还是如此地清晰,还有他常常和邻居说过的话:“我家阿细很听话的,也喜欢看书学习,送到学校就不用我操心了。”
有一位女作家在文章中这样写道:“中年人的沧桑中,总有一种无言的伤痛。目送生命的逝去,目送生命的远行,却只能目送,无法挽留。”是啊!我虽未达中年,但早已目送父亲的离去,如今又目送女儿上学。父亲对孩子的爱是如此周而复始,如同静水流深,永远深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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