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古樟树

鲍安顺

盛夏，阳光暴烈，酷暑喧嚣，我站在村口的古樟树下，透过枝叶间的罅隙，看湛蓝天空，悄然释怀。阳光，透进茂密的浓荫，光影变弱，变得不再肆虐，有了些许的安静。丝丝凉风吹来，阵阵惬意，非常舒爽。

那棵粗壮的古樟树，浓荫华盖，一轮巨大的菩提树冠，让人心驰神往。我看着它，像看着村庄的守护神，一个忠诚的卫士。它树皮粗糙，饱经风霜，我摘一枚树叶揉碎后，阵阵香气，摄人魂魄。那缕缕醇香，丝丝袅袅，香入肌肤，刺激内心，像盛夏展开了热情的翅膀，在心灵的云朵之上，激情游荡。那香气，不失奢望，秀雅端庄，犹如朗朗夏天，楚楚风情。我躺在树荫下的石条上，嗅着幽香入魂，神清气爽。我感觉，那香气很美，有花开得坦然，瓜熟得迷醉，如影随形，如醉如痴，弥漫了整个村庄。

那棵古香樟，有300年了，成为村口的景观树，寓意吉祥，象征长寿如意，是乡亲们眼里的风水树。夏天古香樟下，没有令人讨厌的蚊子，有很多人在寂静的月夜，聚在香樟树下纳凉。我曾经紧握着小拳头，夸张地嘟着小嘴，气愤地对母亲说，我讨厌蚊子！记得父亲告诉我，香樟树的叶、枝和果实，散发樟脑的气味，清香持久，这种清香具有驱虫、杀菌、灭蟑螂的作用。父亲还说，他去过一个叫无蚊村的村庄，那里有一棵两千多岁的香樟树，还有成片成片的香樟树林，香味弥漫了整个村庄。后来，我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看到，香樟树木还可以煎药，浴治脚气、疥癣、风痒，用香樟树做的鞋子，可以除脚气。

村口的那棵古樟树下，夏日的景致，最为动人。做工推车人来到树下休息，担谷累了的汉子，躺在树下打盹，还有贤惠的媳妇，送来白毛巾让男人们拭汗，带来了饭菜，让他们尽情享用。小孩们，喜欢捡拾树上落下的香樟籽，那是一粒粒玩具，用它对砸打仗，嬉闹间听到妈妈叫喊吃饭的召唤，便飞鸟一样，四散回家。那香樟树下，有我夏天的记忆，有童男少女们的单纯时光，一点点寄托，有生活的回望，我们曾在树荫下捉老鹰逮小鸡、跳格子、放飞纸飞机，还有一位少年正在读书，那就是我。记得一位青年，在树下弹起吉他，唱着民谣，他还吹起迷茫的箫声，让我听得心绪飞翔。多年后，我想那绿荫里，并不只有阴凉，有的是日子的悠然，心灵的休闲，就像一个港湾，让我们精神焕发后，重新在这里出发，又去劳动，或者幸福地走向未来。

记得有个夏夜，我躺在树下的石椅上，迷迷糊糊地昏昏睡去。夜深了，突然天降大雨，浇得我梦醒过来。我没有穿外衣，也没有雨伞，那雨打着香樟树的枝叶，噼噼啪啪，隐约有微风，像一缕温情，抚慰我燥热的心房。年少的夏天，古香樟下，村庄的一切那么美。如今，夏天来了，我人在城市，却像看到了村口的古香樟，繁茂苍郁，清晰朦胧，香气缭绕，让我的梦，在它四季常绿的枝叶间，宁静悠然，安详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