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随性地勾勒自然

黄阿忠

一般认为，绘画的入门必须要经过素描训练，绘画的基本功是素描；毋庸置疑，绘画的学习，基本的素描能力是必备的。我们今天的艺考，也是以基本的素描、速写来衡量，作为考核标准而评判的。然而绘画若仅以单一的素描认定，恐怕过于狭隘了。

任何行业都有它的基本功。话剧演员的基本功是台词的发音、发声，喔喔呀呀曲不离口；财务打算盘是基本功（好像现在也不需要了），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必须打得滚瓜烂熟；语文的基本能力是识字、遣词、造句，还要有背功等等，他们都必须有这些基本的训练。然而演员、会计、作家等除了掌握发音发声、打算盘、遣词造句等基本的技能以外，还有很多扩展出去的东西要学习。

作为绘画的素描，包括造型、空间、透视、观察方法等训练，其本身也有各种风格、形式、表现方法等。画家入门必须到哪些地方去拜访，这也是大家对于绘画学习的认知。西方画家门采尔、伦勃朗、安格尔、列宾、谢洛夫、弗洛依德、库尔贝等等，他们的素描造型能力各显其能；凡·高用铅笔画的石膏像、毕加索和马蒂斯等早期的素描写生，都具有一定的造型，和黑、白、灰的把控能力。然而深入研究那些艺术家，发现他们在素描功夫以外的哲学、文学等修养，他们有的一开始学的是法律、金融、管理等等，所谓的半路出家去画画的，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科班”出身。也许，正是这些综合因素，才使他们成为艺术家。看过欧文·斯通写的《渴望生活》，会知道凡·高是如何成长的；毕加索的艺术天赋，还表现在舞台设计之中；马蒂斯雕塑中的宁静、拙趣，剪纸中的欢乐，也都是素描以外的功夫。

其实，素描不是绘画唯一的基本功，在造型、线条、空间等以外，还有更多的东西的积累，滋养绘画；还有更多的画画以外的东西观照，增强底蕴。

中国绘画早先没有沿用西方的素描理念，完全跳开了质感、空间、体积的表现和塑造。而是采用自己的表现自然的方式，比方说用线条双勾、线条的点画，比方说“白描”“线描十八法”等等。并把一些东西规范化，成为摹本，比如“梅花谱”“竹谱”“芥子园画谱”等，作为基本能力的训练。也可以说这是中国画从另一个角度理解的素描。当西方素描理念传入，也改变了中国画基本功的理念，换句话说，把造型、空间等渐渐融化到了中国画的基本功中。然而不管怎样，这些基本的能力都在为创造中国画的随心的诗性、意象；中国画表性情、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它们的创作把技法化为了心中的追求。

我们不能狭隘地去理解绘画的基本功，而应该把文学、哲学、诗词、历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等也纳入绘画的不可忽略的基础；把意蕴、修养、境界等等看上去玄之又玄的理论，作为绘画的必修课。

我想是不是可以尝试一种新的“素描”理念，是不是可以直接进入“像与不像”“似与不似”的表现。培养绘画者的观察力、想象力、意境、意趣、诗心、诗情，从而创造出一个新的艺术形象、形式。

我听到有人说素描是油画的“敌人”。他们把素描看作“敌人”的意思是，油画不要被素描束缚，绘画要有自由的放开、去尝试各种可能性。历史上不少没有经过造型、线条、空间、质感等训练而成为艺术家的。他们的画特别有味道、有情调、有性情、有趣味；他们看似画得不像，却有十分意味，他们可以随心、随性地勾勒自然。我曾见过写《悲惨世界》的大作家维克多·雨果的画。他的以黑、白色或赭色为主的近似速写的作品，一下子感动了我；他笔下的城堡、山麓、河流、村庄等，其造型、透视等并不准确，然而那种神秘、荒诞、凄恻……让我看到了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