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方糕

夏 琴

我是土生土长的松江仓桥人，小时候记不得年关岁至，认不清糯稻秧、粳稻秧，但只要看到奶奶开始做糯米方糕，便知道年要到了，新衣服、压岁钿、年夜饭也不远了。

旧时，松江县城有谣云：“廿三送灶，廿四掸烟尘，廿五牵磨，廿六蒸糕。”松江的方糕有名，但每个地方的做法却不太一样。有的是用白粳、糯米按比例配制而成，有的是用形状各异的模具压成特制的形状，有的是改良后加了红枣馅儿、蜜枣馅儿……而我最喜欢吃的是那一盘16块、朴素地“挤”在一起、用百分之百糯米制成的方糕，它有个不太好记的名字叫“焋糕”。

别看那一盘方糕，纯手工艺活可是很讲究的。丰收后的稻子经过机器的分解，粒粒饱满的稻谷便躺进了大麻袋里，等待着摇身一变成为美味佳肴。腊月里，奶奶便掐着指头算日子，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忙活儿起来置办年货，浸泡笋干、腌制咸肉、熬煮豆沙、制作方糕……方糕的制作需要经历多道工序，真真是项“技术活”——糯米用清水淘洗干净，放在温水中浸泡后倒入栲栳盖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再把糯米舂成粉。糯米粉磨好先用筛子筛一遍，放进大竹匾内，加糖水，边拌边搓，直到用手指挑粉黏腻不散落。这还不算完事儿，搓好的粉要装进木架内，土灶头起火，方糕放入蒸屉，直到灶火旺，呼啦啦地腾起白气，等到香味飘满屋前屋后，才算蒸好。糯米方糕黏性十足，为了保持方方正正的形状，热乎的方糕要在底上铺箬叶或保鲜膜。新年新气象，奶奶往往会给每块方糕点上红水，撒上青红丝。红色青色的丝儿点缀在方方正正的米糕上，可爱极了，透着生活的红火，洋溢出生活的甜蜜。我和姐姐嘴馋，每次都趁着奶奶分装方糕的时候就偷偷拿两块塞嘴里，干“坏事”得逞后又嬉笑着跑开。新鲜出炉的方糕口味极佳，沁人心脾的香味漫入口中，松软有弹性，比年糕容易嚼，比糯米团子饱满，厚实的口感里荡漾着大家的笑声，也回荡着我童年的记忆。

后来，生活在社会发展进步和父母辈们的努力下蒸蒸日上，老灶头变成了液化气钢瓶再变成了管道天然气；老屋也修缮了几次又搬迁到了城里的公寓房。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生活条件和水平也越来越高。今年过年前，我去了叶榭的八十八亩田体验自己制作方糕，时间一下子拉回了20年前，筛粉、注馅、压平、印花……如今的技术比以前改良了许多，我也体会到了制作方糕的乐趣。岁月让一切变得不一样，岁月又仿佛留住了时间，让一切都那么地相似。方糕像是和过年粘在一起一样，牢牢地粘住了我对家的牵系。

从黄发垂髫到即将步入而立之年，时间拉长20多年，儿时的糯米方糕却依然深深地印刻在我记忆深处，那成片的谷堆、那白气飘香的老灶头、那爽朗的笑声汇成了我过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