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借 宿
李 勇
现代人对于借宿不理解,但过去非常普遍。所谓借宿(宿,北方发音xiǔ,后面加个短促的儿化音),意即家中来了客人,住不下,到亲戚或邻居家借住。
“远亲不如近邻”道出了邻里关系的和谐,不是贬低“远亲”,而是突出“近邻”的重要性。过去的乡间,没有那么多讲究,亲戚来了,隔着院墙喊一嗓子:“他婶儿,家里来客(qiě)了,晚上借个宿呗?”墙那边“好嘞”就算应了。
过去,物质匮乏,生活拮据,可邻里之间相依相偎、和睦相处,故而,各家情况、性格禀性都熟稔心中,邻居家中炕上还能否容人,是否需要自带被褥也了如指掌。
童年借宿,记忆犹新。披着夜色,开始借宿,母亲在前面引路,我抱着被褥,里面裹着枕头,视线被行李遮挡,跌跌撞撞地到了邻居家,母亲轻咳一声,邻居家的大娘急忙迎了出来,推开房门,接过我带来的被褥,踱步到西屋,放下,招呼我和母亲入座。手忙脚乱地把炕上的东西归拢一下,腾出炕头,铺好被褥,抻抻被角,掸掸尘灰。
借宿人家一般安排年龄相仿的同性同住。我记忆里,每到借宿,总会跟邻居家大军哥睡一铺炕。借宿人家热情,家里化开的冻梨,盘子盛着端上来;或牵过来炕头上的布袋,里面烘着干脆、香甜的爆米花,掏出来塞到你怀里;有时候逢着人家正吃晚饭,全家老少拉扯拖拽,弄得你不坐下来都不好意思。
借宿人家有电视机的,硬往炕里拖你。盘腿坐下,年长者将窗台的笸箩递到面前,“吃一袋?伢崽还小,不吃也罢!”烟袋锅在炕沿下轻轻磕几下,伸到笸箩里舀满烟丝,大拇指按压烟锅,感觉紧实了,划着火柴点烟,边吸边点,烟丝越发红了起来,嘴里喷出一股股的白烟。叔婶大爷大娘招呼你嗑瓜子、吃炒豆,沏好的茶水端放在炕沿边,一屋人、一部电视、止不住的话匣子、聊不完的话题……直到深夜,哈欠连天,借宿的人怎好惊扰,急忙趿拉着鞋,到另一屋睡觉。
秋雨淅沥,敲打着窗户,屋中鼾声四起,睡意袭来,倒头便睡。
第二日,穿衣、推门、回家,不用敷衍的答谢、不用虚伪的告辞,宛如自家一般。子女结婚摆酒席、盖新房上房架,少不了邻居帮衬,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也离不开邻居的帮忙:临时借宿,突然下雨收个衣服,偶尔借个油盐,甚至抗旱排涝、割柴苫房更少不了左邻右舍的一臂之力。
对于借宿,乡人不语却记在心里,你来我往,浓浓的乡情在一借一换间传递。借的是乡里之情,还的是邻里之义,择居仁里和为贵,善与人同德有邻。每当忆起逝去的岁月,思绪里都会浮现曾经熟悉的左邻右舍,留恋那和睦的邻里乡风,追忆那淳朴的邻里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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