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雪岩聘请松江“阿大”余修初
胡雪岩
早期胡庆余堂
老药工在制作“人参再造丸”
胡庆余堂
□记者 陈佳欣
“红顶商人”胡雪岩一生开过钱庄、当铺无数,还做过军火生意,但最能看出他独到的经营之道的,还要算他一手创办的国药号“胡庆余堂”。“北有同仁堂,南有庆余堂”,胡庆余堂影响力巨大,被称作“江南药王”。其实,胡雪岩创办这家药号,聘请的第一任经理(阿大)余修初就曾是松江余天成堂的掌门人。余修初作为胡雪岩的得力助手,对胡庆余堂的发展起到过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胡雪岩的在经营中所坚持的“戒欺”思想就与余天成堂的经营理念一脉相承。
悬而未决的“阿大”人选
1874年,西子湖畔,吴山北麓,建起了一处徽派商业古建筑群,远观犹如仙鹤栖息在吴山脚下。八亩古建有“三进”,四周筑起高耸巍峨的马头墙。这便是巨贾胡雪岩召集巨匠,豪掷白银三十万两创建的胡庆余堂。
徽商胡雪岩搏杀商场,无往不利,曾经营过钱庄、典当、丝行、茶叶、地产等等行业。创业中期,他涉足药业。此时,气派的药号业已建毕,称心的当家人却还不知身在何方。胡雪岩有点发愁。他自知对医药领域尚不熟悉,唯有广发英雄帖,招贤纳士。于是,他在《申报》等报章上刊登了广告,重金招聘阿大先生。
应聘者络绎不绝。一天,药店筹建处来了一位仪表堂堂的中年人,求见胡雪岩。胡雪岩问他,如果你成为药店阿大,打算怎么经营。那人一下掏出一把算盘。刷刷打了一通,故作深沉道:“本人精于算计,对药店的规模和经营利润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如果让我来当经理,两年内赚取10万两白银不在话下!”胡雪岩哈哈大笑:“如此海口我是万不敢夸啊。”
几天后,又来了一位应聘的小店老板。他轻声细语,慢条斯理道:“我的经营策略是以稳求胜。所谓先赚小钱,再赚大钱。”胡雪岩又笑了:“听来似乎有理,只可惜我做的不是小本买卖啊。”
面试了许许多多候选者,不是不着边际,夸夸而谈,就是唯唯诺诺,无胆无识,没一个合胡雪岩的心意。一天,有人向胡雪岩提起,松江余天成堂的经理兼股东余修初很有魄力,治店有方,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胡雪岩便起身亲去松江登门察访。
从余天成堂攒下丰富经验
还是同一个问题。余修初给出的答案却和之前应聘者截然不同:办药业者,须以“仁术”为先,不应为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如此,上天才会给以回报。否则,不如去多开几家当铺、钱庄更易赚钱。并且要想成大气候,办大药业,就必须不顾血本,以大资金投入创办药厂、药号、药行和门市一条龙。胡雪岩一听大喜,对余修初的经营之道相当赞许,当即以重金聘其为胡庆余堂第一任经理。
余修初是余天成堂的第三代传人,余天成创始人游园公四子的长子。他自幼聪颖好学,博闻强记,但他无意功名,对家传治病救人的药业倒是颇感兴趣。13岁那年,他就进了余天成堂当学徒。店里的老师傅一见老东家的长孙来学生意,都对他毕恭毕敬,杂活累活哪里敢使唤他来做。余修初却坚持从最低层的活干起,虚心向老师傅请教求教。就这样,他眼观心记,店里各种药材的性能功效、加工技术、炮制方法全了然于胸,从工场到店堂的各项事务也都熟练掌握。祖父游园公的办店宗旨言犹在耳。想当年,祖父靠卖咸菜起家,一步一个脚印,才盘下了这间药店。他坚持的“自产、自做、自销”,这一经验也让余修初很受启发。在经营药店中,产供销每个环节他都严加管理,把好每一道关。
努力终得回报,余天成堂名声日隆,达至鼎盛,四方病家寻医问药,余天成堂必是不二之选。当时药店附近就是松江岳庙,庙里香火旺盛。每逢农历初一、十五,邻县、邻省便有大批香客上岳庙进香,在回乡时常到余天成堂购买该店知名的中成药,带回去自用或分赠亲友。尤其在农历七月半和十月初一,香客摩肩接踵,药店门庭若市,“余天成堂”的名声也因此远播苏杭。
辟瘟痧药竟分文不取
事实上,胡雪岩秉承“医者,是乃仁术”的理念,立业之时立下“戒欺匾”,确立“采办务真,修制务精”的宗旨,也与余修初大有关系。
据说,余修初还曾建议胡雪岩,如想把胡庆余堂办成国内首屈一指的大药房,就要敢于亏本三年,等牌子响了,信誉高了再大干一场不迟。他告诉胡雪岩,自己当初只是个“学生意”的小学徒,后来成为了“站柜台”的正式店员,最后挑起药店大梁,升任“阿大先生”,经年积累,总结下来最关键的一个经验就是:开药店绝不能昧心赚钱。治病给药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货真价实,老少无欺。当年余天成堂设有名医坐堂,如遇贫病,施诊给药,分文不取,门前备有茶水,供病家和行人饮用。这个做法有点“赔钱赚吆喝”的意思,却为店里赢得了好口碑。
余修初的想法的确堪称大胆,但胡雪岩却很赞同。药店开张不久,一批湖州的香客到杭州烧香,哀叹家乡瘟疫四起,百姓深受其苦。胡雪岩得知后,不假思索,送给他们每人一瓶辟瘟丹和大包痧药,还派伙计到水陆码头等交通要道向百姓免费赠送辟瘟痧药3年。店内伙计对胡老板如此大方甚为不解,唯独余修初心领神会,笑道:“是乃仁术也!”从此,“是乃仁术”四个大字便刻上了胡庆余堂高大的青砖门楼。店堂内还挂起了一块“戒欺匾”,匾文如下:“凡百贸易均着不得欺字,药业关系性命,尤为万不可欺。余存心济世,誓不以劣品弋取厚利,惟愿诸君心余之心,采办务真,修制务精,不至欺余以欺世人,是则造福冥冥,谓诸君之善为余谋也可,谓诸君之善自为谋亦可。”
“两个阿大”,用人的艺术
胡雪岩在经营管理中,非常善于识人用人,这也让余修初非常佩服。有一年,药房负责进货的助理(阿二)到东北采购药材。他回来后,药号阿大余修初见人参质次价高,就颇有微词。阿二以边境有战事之故据理力争,两人一直吵到胡雪岩处。胡雪岩细察详情后,留他们吃饭,并特别向阿二敬酒,感谢他万里奔波,在困难时期采购到大量紧俏药品。饭后,胡雪岩对余修初说了这么句话:“古人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商事如同战事,应当用人不疑。以后凡采购的价格、数量和质量,就由阿二负责,我们就叫阿二为‘进货阿大’。”余修初心悦诚服,从此两位阿大各司其职,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但有一回,店里差点出了事故。原来一个采购人员不小心把豹骨误作虎骨买了进来,而且数量还不少。进货阿大了解到这个采购人员平日做事很牢靠,加上自己手头正忙,也就未加详察便把豹骨直接入库备用了。有个新提拔的副手得知此事,以为又有晋升机会了,就直接找胡雪岩举报进货阿大。作为阿大,余修初也很着急,他提醒胡雪岩,和进货阿大共事这么久,认为他已经改头换面,绝不可能故意为之。胡雪岩便说,一定要明察。于是他亲自带人到药库查看了这批药材,发现确实把豹骨误作虎骨了。
胡雪岩大为光火,对进货阿大说:“顾客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能把假药次药用来欺骗他们吗?”然后,就命药工将豹骨全部烧毁。眼看由于自己工作失误给药房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进货阿大羞愧地向胡雪岩递了辞呈。不料,胡雪岩却温言相劝,说:“忙中出错,在所难免,以后小心就是。”
而那位自以为举报有功、等着奖赏的副手,正在美滋滋地偷着乐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胡雪岩发来的一张辞退书。胡雪岩不仅没有奖赏他,反而赶他出门。因为在胡雪岩看来,身为副手,发现伪药不及时向进货阿大汇报,已是渎职,而背后打“小报告”更是心术不正,继续用此类人,肯定会后患无穷。而身为阿大的余修初看在眼里,也是深受触动。
“金铲银锅”打造严苛品质
在余修初的协助下,胡雪岩在药品的“真”和“精”字上狠下功夫。传统中药行业中,炼制药品用的锅铲多为铁制或铜制的,唯独胡庆余堂采用的是独一无二的“金铲银锅”,这套工具的发现,也与余修初有关。
据古方记载,“局方紫金丹”是一味镇惊通窍的急救药,十分名贵。附近药店有这味药出售,但效果并不理想。胡庆余堂也试制过这种药,同样没有达到预想的疗效。
胡雪岩听取余修初建议,邀请诸多名医、药师共商改进意见。但是众人面面相觑,无一良策。正在这时,一位职位不高的老药工走过门口,欲言又止。在场的都是国手名医,也实在轮不到他说话。这一幕被细心的余修初看在眼里,他自小便跟着老师傅学生意,知道他们的经验往往深不可测,可谓高手出自民间。于是,会后他便去向那个老药工虚心求教。这位老药工见余修初如此诚恳,这才打开了话匣子:原来他干这一行已有60余年。他家几代做药工,祖父曾告诉他,制作“局方紫金丹”要用金铲银锅方能保持药效。
余修初向胡雪岩报告此事,胡雪岩当即拍板:“为了药效,不惜血本!”让余修初请来杭州城最有名的金银匠,经核算,一只金铲需黄金4两多(133克),一只银锅需白银近4斤(1835克),绝对价格不菲。其实“金铲银锅”绝非为了追求表面奢华,其功能不难理解,局方紫金丹中的一味:朱砂药性较活,易与铜或铁起化学反应而降低药效,用金银器就能有效避免这一问题。“金铲银锅”打造好后,“紫金丹”的功效明显提高了。阿大立下了汗马功劳。余修初在胡庆余堂兢兢业业地工作,一直到药号易主才回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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