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仓桥吃茶去

刘向东

走上松江老城的大仓桥，忽然闻见一抹清香。环顾搜寻，原来桥南头有家粉墙黛瓦的茶楼，一扇木格窗棂虚掩着，似乎有意让茶的香味袅袅弥漫。顿时大家兴奋，过大仓桥吃茶去！

茶楼是明清风格的大户老宅，连着桥头枕着碧水像醉茶的江南女子，静谧安逸。临河而坐的茶客也个个安详，品着茶望着河像是回味茶的香醇，又像凝视河的静流而迷醉着悠远的河风古韵。也有的望着对岸河埠头石阶上亭亭玉立的白鹭，想象着它们的心思。此时，静流的河水泛着初冬温暖的阳光像浮着细碎的金子。红黄相间的树叶、红艳夺目的三角梅、雪白的苇花和大仓桥的雄姿映在河里影影绰绰，虽然有细波微澜的动感，但都是宁静的，也都是永恒的。遗憾的是临河的茶位座无虚席，我们只好室内就座。

茶室的名字叫“醍醐坐”。直白的谐音“提壶坐”便是自斟自饮的随意和精神的放牧。而两壁的书籍字画和书案上细叶俊逸的兰草，无疑增添了书香之气和兰馨茶韵的清雅。

靠窗入座，雄浑古朴的五孔石拱大仓桥就在眼前，似如巨龙横卧南北的恢宏气势，使人联想到大明王朝在河岸建立“天下粮仓”的壮观景象。那时的松江早已是富甲驰名的稻米之乡和水运中枢。于是朝廷格外看重而傍水建仓，派重臣专管漕粮漕运。或许是粮仓太大，桥也太大，本就寓意“永远丰收”的永丰桥被习惯地称为大仓桥。由于沿河两岸以前就是繁华的商贸闹市，因而河的名字俗称旧市河，并被誉为松江府的母亲河。“老里八早”时，旧市河上官船民船自由穿梭，水上物流极其鼎盛，到了夜晚便也是桨声灯影的非凡热闹。临河的秀南街等街市物资丰饶商铺鳞次栉比人流熙攘，其中也有生意红火的茶店和茶馆。然而，不管生意怎样繁忙劳作怎样辛苦，南来北往的人们总会忙里偷闲静下心来，走上大仓桥观赏河光帆影渔舟唱晚的风景，或走进茶馆点一壶茶坐一半天，让茶水荡去一天的疲劳。有的在街头偶遇便拱手说一声“吃茶去！”也有的干脆以茶为媒谈生意谋营生或以茶会友。

其实自古以来，茶不单是人们生理需求的饮物，更是以精神为灵魂的文化需求。茶与兰的搭配，更使凡俗生活中的茶充满了无穷的芬芳和玄妙的魅力。仅以两者特性相比，茶是南方之嘉木，兰是幽谷之君子，彼此习性相近讲究环境纯净，品格相同讲究涵养高雅。前者能涤荡污尘，净化心灵，后者能使人虚怀若谷，超然高洁。无论爱兰，还是喜茶，都是远离尘嚣的自我陶冶和修德追求，也是身置纷繁俗世而静心修养、自我培养淡然生活态度和人生得失、荣辱苦乐的坦荡从容。

茶过三巡，豁然有了醍醐灌顶的彻悟。原来，人生如茶有浓有淡，有浮有沉。与其患得患失百般纠结，倒不如抛开纷扰，约上两三好友或一二知己，聚一清静之处“提壶一坐”，沉浸于兰馨茶韵之中，把盏细品随意所适地畅叙“杯水之情”。或是感慨岁月怀旧憧憬，或沐浴阳光赏水观桥，或以茶静心读书解惑，那才是无比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