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拌饭里的旧时光

陈晓云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时候，农村的生活简单而朴实。每家每户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墙角堆放着一些农具。厨房是土坯砌成的，灶台上摆放着几口陈旧的铁锅。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而熬猪油，便是那段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大工程”之一。

熬猪油的日子，就像节日一般。父亲会从集市上买回来一块肥嘟嘟的猪肉，那猪肉泛着莹润的光泽，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母亲把猪肉切成小块，放进大铁锅里，再加入一小半碗水。随着灶膛里的火渐渐旺起来，锅里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水汽慢慢蒸发，肥猪肉也开始一点点地融化。不一会儿，锅里就渗出了晶莹的猪油，那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我和弟弟妹妹们围在灶台边，眼睛紧紧地盯着锅里，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母亲看着我们馋猫似的模样，笑着说：“别急，等熬好了，给你们做猪油拌饭吃。”我们听了，兴奋得跳了起来，仿佛已经闻到了猪油拌饭的香味。

熬猪油是个漫长的过程，需要不断地搅拌，防止猪肉块烧焦。母亲熟练地拿着铲子，在锅里翻搅着，锅里的猪油越来越多，肉渣也变得金黄酥脆。最后，母亲把熬好的猪油倒进一个大瓷碗里，那猪油在碗里凝固后，就像一块洁白的玉。而那些肉渣，母亲会撒上一些盐，给我们当零食吃。我们吃得津津有味，那酥脆的口感和浓郁的肉香，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熬一次猪油可不容易，所以平时都舍不得吃。那碗猪油，就像家里的宝贝一样，被母亲小心地保存着。只有在特别的日子里，或者我们生病了，母亲才会用它来给我们做一顿猪油拌饭。

做猪油拌饭很简单，只需往热气腾腾的米饭里加上一勺猪油和少许酱油，然后搅拌均匀就可以了。那一勺猪油，在米饭的热气中慢慢融化，渗透到每一粒米饭里。酱油的颜色让米饭变得更加诱人，香气也愈发浓郁。

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吃猪油拌饭的情景。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因为感冒发烧，没有胃口吃饭。母亲心疼地看着我，说：“乖孩子，吃点猪油拌饭吧，可香了。”她把做好的猪油拌饭端到我面前，那碗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搅拌了几下，然后夹起一小口米饭放进嘴里。那一瞬间，猪油的醇厚、酱油的鲜美和米饭的软糯在口中交织，仿佛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进了心里。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碗猪油拌饭就被我吃得精光。吃完后，我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满嘴留香，回味无穷。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猪油拌饭就是最奢侈的美食。邻居家的孩子闻到我家飘出的猪油拌饭的香味，总会趴在我家的院墙上，眼巴巴地看着我们。母亲看到了，总会盛上一碗，让我给邻居家的孩子送去。那时候的邻里关系非常融洽，一碗猪油拌饭，不仅温暖了我们的胃，也拉近了彼此的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越来越好，我们的餐桌上也有了各种各样的美食。然而，那一碗猪油拌饭，却始终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它不仅仅是一种美食，更是我童年的回忆，是父母对我们的爱，是那个艰苦却又无比温暖的年代的象征。每当我想起它，就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欢笑和温馨的小院，回到了父母身边，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如今，我偶尔也会自己做一碗猪油拌饭，试图找回当年的味道。但是，无论我怎么做，都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也许，有些味道，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复制；有些时光，一旦过去，就只能留在记忆里。但我相信，那碗猪油拌饭里的温暖和爱，会一直伴随着我，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