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西里岛巴勒莫看歌剧

黄阿忠

我们的旅游采风，最后一站是西西里岛首府巴勒莫。十多天的长途旅行，几乎天天看古城、古罗马遗址、断垣残壁、教堂、广场等等。说实话，视觉的审美已经处于疲劳状态。

到巴勒莫看什么呢？教堂里的马赛克壁画？皇宫藏有的稀有珍宝？又或哥特式、巴洛克式尖顶的、圆顶的建筑？或许又是什么广场、方剑碑等等。似乎对这些都已提不起兴趣，无法激活我的大脑皮层。

不过我们赶巧遇上了西西里岛巴勒莫今年的歌剧、舞蹈赛季；歌剧、舞剧、音乐剧正轮番在巴勒莫著名的马西莫剧院上演。

那天晚上，马西莫剧院演出歌剧《爱的甘醇》，此剧是19世纪意大利作曲家多尼采蒂鼎盛时期创作的作品；据说世界级歌王帕瓦罗蒂，是演唱剧中的那首《偷洒一滴泪》而红遍全球的。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全体成员都买了那天的歌剧票。

从酒店到剧院不远，步行不消十分钟便可到达，由于想看剧场、看戏的心情过急，我五点三刻就到了。进铁栅大门，走上大概三十几级台阶就到那几根硕大的罗马柱下，站在那里眺望广场和左边的街道，亦是一道风景。

剧院是个“混搭”的建筑。说是像古希腊风格，却又配上巴洛克风格的圆顶，看其颜色又带有阿拉伯色彩；支撑希腊式三角顶的是罗马柱，据说高度有规矩讲究，我虽不懂，但觉得很是壮观。

马西莫剧院的台阶很有名，引无数人前来打卡，那是因为《教父》电影曾取这里的外景；电影中有片段：黑手党内部拼杀，原本刺杀教父，却错杀其爱女在台阶，教父捧起血泊中的女儿，镜头拍得感人至极。

好不容易等到六点进了剧场，剧院的栏杆、台柱设计精致，到处显现出贵族气；围着舞台的观众席呈U字形，包厢足有五层之高，一格一格挨着很有气氛。我记得见过欧洲油画家画过这样的剧场，气派大极了。我们买的是包厢票，走进包厢端坐，仿佛自己是19世纪的公爵。

《爱的甘醇》（二幕歌剧）剧情很简单：19世纪意大利某农村，青年农夫内莫里诺和军曹贝尔科雷都爱上了女庄园主阿迪娜。剧中江湖医生杜尔卡马拉制造假“春药”，散发“爱的甘醇”；内莫里诺从江湖医生处买来并喝下、据说—天内就能让心上人爱上他的“爱的甘醇”，并故意对阿迪娜冷漠。阿迪娜为报复他，答应和军曹贝尔科雷结婚；经过一番周折，阿迪娜从江湖医生杜尔卡马拉那里了解到实情，就改变了主意，承认自己只爱内莫里诺；而内莫里诺以为是“爱的甘醇”发挥神效，到最后内莫里诺和阿迪娜喜结良缘。争争吵吵的剧情所产生的一系列矛盾冲突和喜剧效果，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歌剧以歌唱为重头戏。剧中女主角阿迪娜那大段歌唱，特别是高音发挥大受欢迎，赢得长时间的鼓掌。第二幕阿迪娜与杜尔卡马拉的二重唱《什么爱情呀》的曲调与伴奏颇有情趣。内莫里诺唱的咏叹调《偷洒一滴泪》则是剧中最著名的抒情唱段。

歌剧反映了19世纪的农村生活，演员的服饰设计充满了民俗风情；军曹带来卫兵的滑稽，搞笑；江湖医生夸张的表情，动感十足；农夫的表演，表情诙谐幽默；村民欢呼场面热烈，富有戏剧性。你一句我一声的说唱，使得戏剧结构更为丰富。

在中国古代戏曲史上，“结构第一”的主张是明末清初戏剧家李渔首次提出的，也是李渔编剧理论的精华所在。我记得李渔曾经提到过“裁剪”“情节”等等；李渔十分重视戏曲作为一种舞台表演艺术的特征，并在编剧技巧方面作了系统、丰富而精到的论述。《爱的甘醇》先安排歌剧的矛盾冲突，再寻找一系列解决方法，到最后皆大欢喜，看西方歌剧故事编撰和东方的戏剧大有相似之处。

歌剧是一个故事、结构、情节和音乐相结合的剧种。我以为音乐是穿针引线的，歌剧以唱为主，对话其实是对唱。对于演员的要求除了唱功以外还要有演技，而观摩除了看以外还要听；那么，对于歌剧的作曲家来说，除了音乐天赋外，文学才能、文化修养也是必须具备的。

我想起了英国的剧作家莎士比亚，他主要创作喜剧，当然还有不少悲剧，其风格受古罗马和古希腊文化的影响。《罗密欧与朱丽叶》《朱利叶斯·凯撒》《威尼斯商人》《哈姆雷特》等等，都是著名的喜剧、悲剧和历史剧。歌剧编者作曲家多尼采蒂是不是受到莎翁影响，不得而知，但我想他们之间一定有关联。

与莎士比亚同时代的中国剧作家汤显祖，巧合的是他们竟然都是公元1616年去世的。他创作的《紫钗记》《牡丹亭》《邯郸记》《南柯记》被称为“临川四梦”，都与梦有关，都以爱情为主题，中国的许多戏剧故事和西方都有相似之处。也许意大利作曲家多尼采蒂根本没有看过汤显祖的剧目、剧本，而天才在灵魂上都是相通的。

歌剧作为一个剧种，一定有它的历史和传承，或来自东方，或沿承西方。十九世纪作曲家多尼采蒂绝对继承和发扬了他的前辈；作为传承，他写的歌剧，尽管故事情节都很简单，却让我联想莎士比亚，还有汤显祖、王实甫。我想，走进歌剧院是一次文化享受，观看歌剧是去寻求文化的传承；而聆听歌剧，则是在断垣残壁中寻找生命的灵魂。

剧终，跟着老外起立鼓掌，看完群众演员、主要演员、编导、指挥一一谢幕后走出剧院，回头看巍然耸立打上紫色灯光的剧院，浪漫而富有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