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宝塔糖里的童年
王 垄
麦芽糖、棉花糖、水果糖、大白兔奶糖……在那个缺吃少喝的年代,儿时吃过的每一种糖都在脑海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成为生命里挥之不去的甜蜜回忆。有一种特殊的糖至今难以忘怀,说它是糖,它却是药;说它是药,它又叫糖,那就是宝塔糖。
小时候的农村,乡亲们的健康意识普遍不强,加上卫生环境、医疗条件实在与当下不可同日而语。大人小孩体形偏瘦的比比皆是,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小伙伴脸上都不约而同地生着一分钱硬币大小的白斑。稍有些见识的人告诉我们,那不是普通的纹斑,那可是“虫斑”哟,表明你肚子里长虫子了!
肚子里长虫子?乍一听,还是蛮吓人的!后来老师讲给我们听:俗话说“病从口入”,农村人大多缺少卫生常识,几乎没有饭前便后勤洗手的良好习惯,喝生水、吃生冷瓜果,甚至连掉在地上的食物也拿起来照吃,一边上茅厕一边吃东西的也随处可见……于是,各种各样的细菌和虫卵便乘虚而入,它们寄生在人的肠道里,不但自己长大,还会大量繁殖,在人体里“潜伏”几月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吸收人们好不容易摄入的一丁点可怜兮兮的营养,使人体变瘦、不长个、脸生斑、肚子痛。庄上赤脚医生说:“那叫蛔虫,也有钩虫、蛲虫,得赶紧吃药打虫!”
经此一说,一种阶级仇恨般的情绪涌上我们的心头,难怪吃死了不长膘,原来吃的都被虫子们“剥削”了,一定要消灭寄生虫、害人虫!可除虫、打虫要吃药,这可是我们这群乡下活猴子们最怕的事哩。就在我们担心、焦虑之时,一种叫“宝塔糖”的宝贝横空出世,既让我们过了糖瘾煞了馋,又顺利排出肚子里的虫怪,真是一举两得,好得很!
所谓的“宝塔糖”其实就是一种打虫子的药,外形像五颜六色的小宝塔,吃起来甜津津的,所以大人小孩都不讨厌它。那时,我们想吃到糖,只能靠平时拾废旧聚起来的废铜烂铁破棉花、知了壳子甲鱼壳等等东西与走村串户的换糖人去换“狗屎糖”(即麦芽糖)吃,水果糖、奶糖什么的,对我们是种想都不敢想的奢望。而宝塔糖却满足了我们对糖的渴望,甚至带给我们一种异样的惊喜。父母会定期从赤脚医生那儿领回宝塔糖分给我们弟兄们吃,学校里也经常开有“打虫课”“分糖课”,同学们哄在一起吃宝塔糖的情形就像过年过节一样热闹。更有趣的是吃过宝塔糖之后(一般是第二天),大家要比赛谁拉出了虫子、谁拉的虫子最多、谁拉的虫子最大。记得有一回我拉出三四条虫子,长长的十分瘆人,难怪乡下人叫它们是“草虫子”,原来比草还长,还能打结“躲在”肠子里!
虽说是一种药,但宝塔糖却是儿时的我们唯一不加抵触的药。有时候,我们也偷偷地用捞鱼摸虾摸歪歪(河蚌)卖得的钱去买宝塔糖吃,尽管肚子里的虫子越来越少直至再也没有了,宝塔糖还是成为我们那时特殊的零食和糖果,成为一种不忍忘却的回忆。
如今,宝塔糖早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问及身边的孩子,几乎没人知道宝塔糖为何物。是啊,社会在进步,文明在发展,全民吃宝塔糖杀蛔虫的故事恐怕再也不会上演了。但记忆中的宝塔糖却像另一种宝塔矗立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不倒,永远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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