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背上的夏天

姜宝凤

窗外蝉鸣鼎沸，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盛夏。午休时，随手翻阅一本古诗集，恰好是清代袁枚的《所见》：“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顿时，儿时那个夏天放牛的情景便如影片般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小时候，家住农村。在那个缺少机械农具的年代，对以种田为生的村民来说，谁家能养上一头牛骡驴马，不仅是家庭中重要的劳动力，而且也是家境殷实的一种象征。记得那年夏天，我父亲卖掉了一窝小猪仔后，喜滋滋地牵回了一头大黄牛。牛来到我家后，自然放牛成了每天必做的一件大事，由于正值暑假，我就主动承担起了放牛的任务。印象中，每天清晨牵着大黄牛出门时，父亲都要一再嘱咐我，把牛看好，不要跑了缰绳吃了乡亲们的庄稼。

一路上，大黄牛慢悠悠迈着稳健的步子，时不时甩着尾巴，驱赶着身上的蚊蝇，很听话地跟着我。穿过蜿蜒曲折的田埂，很快就来到山坡上，寻找到一块茂盛的草地，我就把长长的牛绳拴牢，任由它啃食。大黄牛扇动着耳朵，大口吃着青草，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吃饱了它就往地上一卧，慢慢地反刍着，显得悠闲自在。我则躺在一处树荫下，有时看自己带来的小人书，有时习惯性扯一根狗尾巴草，将洁白的草秆咬在嘴里，仰望着蔚蓝的天空，数着朵朵白云，沉浸在无限的遐想之中。

牛性格温顺，几乎不用操心，所以每天放牛的时候，无所事事的我总是变着花样玩乐。有时钻到附近树林子里去捕蝉、抓蝈蝈；有时悄悄溜进老乡的瓜田里偷西瓜；有时下到小河里捉鱼摸虾……说不尽的趣事儿。有一次玩够了，我忽然想起课本上古诗中的牧童，忍不住就想体验一下骑在牛背上的感觉。尽管大黄牛很老实，但是我从来没有骑在它的背上过，万一它把我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心里虽然感到害怕，但实在禁不住诱惑。于是，我慢慢地凑到老牛身旁，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浑圆的肚子，大黄牛一副好像很享受的样子。我心中暗喜，就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它的背。大黄牛依然没有动，只是转头“哞哞”叫了几声。我得意地试着用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大黄牛慢慢地朝前走起来。我骑在牛背上，心里既满足又兴奋。回到家后，我忍不住向小伙伴们炫耀了一番，他们听了都很羡慕，纷纷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软磨硬泡地吵嚷着以后要帮我去放牛。我当仁不让地成了群儿之首，竟连以前欺负我的几个大孩子也主动向我套近乎献殷勤。

那个夏天，我每次放牛的时候都感觉无比快乐，和小伙伴们轮流骑着大黄牛着实潇洒至极。以至暑假开学后，我人坐在教室里，心早已飞到了田野，徜徉在牛背上……直到有一天夜里，我家的牛棚里传出一阵刺耳的嚎哭声，惊恐中的父亲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我的一个小伙伴偷爬进我家的院墙来骑牛，黑灯瞎火摔了下来，我们骑牛的事才彻底“东窗事发”。我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从此再也不允许放牛了。

如今，时光在倏忽间成了往事。每当夏天来临时，我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头大黄牛，虽然记忆中仍有隐隐的痛，但那个牛背上的夏天已成为我脑海中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