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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4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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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4年02月20日

那一面温馨的大炕

苟文华

 

冬天乡村的夜晚,漫漫长夜很是难熬。父亲是生产队的饲养员,夜里既要看管三十多头牲口,又要添草加料,晚上就睡在饲养室里。

“饲养室的火炕烧得热热的,屋子里暖和得很,要不你就去蹭蹭热。”望着在家里冷得跺脚的我,父亲怜惜地说。

第一次跟着父亲到饲养室里睡觉,让我感到惊讶和好奇的,不是那些体型毛色和脾性各异的牲口,而是那一面大炕。

屋外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柴草。瑟瑟发抖的我,掀起门帘走进饲养室,即刻感到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虽然那热气里混合着浓烈而刺鼻的骡马驴牛的屎尿气味,让人一时难以适应。但,那种驱离寒冷的温暖,却诱惑着我走进去,走近那面散发着阵阵热气的大炕。

那面炕实在太大了,足足可以睡十几个人。一般农家的土炕,一张芦席就将炕整个地铺满了,充其量也就只容纳四五个人,一床两床被子盖上去,便可安睡。饲养室只有父亲和王大叔两个饲养员,炕上铺了三张芦席,比普通农家的三个炕还要大一点。

屋子里有热炕多好啊,我钻进被窝里,贴着热得有一点烫的芦席,一会儿,浑身便沁出细细的汗珠。

“崽娃子,往炕中间睡,那里更暖和。”王大叔殷勤地将我推到大炕中间,又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炕中间是猴子的热碾子,小心把屁股烙焦。”父亲一边笑着往牛槽里添草,一边对少不更事的我嘱咐。

厩圈里,那些骡马大牲口静静地站着,或埋头于食槽里认真地吃草,或昂头摆尾,悠闲地打着响鼻;黄牛和水牛,则卧在地上,慢慢地反刍,回味着麦草的清香。牛的体毛稀疏而短,难抵严寒,特别怕冷。现在,它们却在尽情地享受着那面大炕散发出来的热气,哼啊哼啊地低吟,一副舒适而满意的神情。

这些牲口都是农民的宝贝,寒冬里,它们也需要温暖。而那面大炕,就是饲养室里的土暖气,唯其大,才能烧出足够的热量,让它们挺过寒冬。

半夜里醒来,我已经不知不觉地从大炕的中间,滚到炕角里去了,被子也蹬得没有了踪影。父亲披上大衣,到屋外抱麦草往炕洞里添柴火。大炕在后半夜里,已是强弩之末,热度大减。父亲蹲在寒冷的屋檐下,颤抖的手将麦草一把一把塞进炕洞,用竹扇呼啦呼啦地扇。一杆长杈一遍又一遍地翻起燃烧的麦草,并将柴火均匀地捅向土炕的各个角落。大炕又一次滚烫,并逸散出腾腾热气。

下大雪了,队里停止上工。在家歇息的男人们,吃过早饭,一个个操着手,急慌慌地往饲养室里跑。那面温暖的大炕上,横七竖八地挤满了人,来迟了的,就干脆坐在炕沿上。

这是饲养室那面大炕人气最旺,也是最热闹的时候。有的人一上炕便倒头呼呼大睡,他们的确太劳累了,需要在这面免费的热炕上休憩。有的人靠墙坐着,抽旱烟。这个时候,烟民个个失去了以往的吝啬,好烟叶拿出来大家共享。兰花烟,漠河烟,本地烟,你装一锅子,他装一锅子,彼此推让着,腾云驾雾,十分地慷慨且和气。平日里有隔阂的,相互一锅烟,恩仇泯去,和好言欢。有的则闲聊,东家长西家短,逸闻趣事,惹人一笑。会计满仓叔肚子里墨水多,会讲“官目”(章回小说),《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东拉西扯,张冠李戴,在座的文盲多,个个听得哈哈大笑,不亦乐乎。最应景的是讲《林冲雪夜上梁山》:“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珍珠索。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劳累了一个冬天的乡亲,借着下雪天的空闲,在饲养室的大炕上稍息,热乎乎的大炕,成了他们的俱乐部,温馨而祥和。

漫天大雪搅天搅地,纷纷扬扬地在屋外翻卷。西北风呼啸着,拍得窗户纸噼啪啪响。说书声,鼾声,笑声,厩圈里骡马吃草的咀嚼声和哗哗撒尿声,在弥漫着牲口呼吸出的腐草气息的饲养室里,萦绕,回环。那面温馨的大炕,在寒冬的雪天里,散发着阵阵热气,温暖着单纯童真的我,温暖着乡亲们敦厚而质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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