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淘饭

周祖斌

“黄河路十只澳龙，也调不来这里一碗泡饭。”电视剧《繁花》中，阿宝如是说。阿宝骨子里的泡饭情结，一下子勾起我对当年家乡的茶淘饭的回味。

上海人的泡饭，就是将吃剩下来的冷饭，用热水泡一下，或入锅煮一下，大都用于早餐。茶淘饭，也叫茶泡饭，与上海人的泡饭有异曲同工之妙。家乡人喝白开水叫喝茶，喝用茶叶泡的水叫喝茶叶茶，农村里很少有人喝茶叶茶的，因而茶淘饭要么用热开水直接泡饭，要么夏天用冷开水来泡饭，茶淘饭不用入锅煮沸，相比上海人的泡饭更为方便简单。

那时的农村，村民们一年到头很少有空闲的日子，父母亲不仅要耕种六七亩的责任田，还要饲养猪羊鸡鸭，天天忙得团团转。母亲往往每天早上就会把饭菜做好，把米饭盛在饭筲箕里，饭筲箕用毛巾盖一下，在灶屋里悬挂出来，这样既可以防止苍蝇、老鼠的叮咬，又可防止灰尘跌落下来，同时，饭筲箕因为透气性好，天热可以防止饭馊掉。烧好的菜，要么放进菜厨里，要么放在桌子上，用菜罩盖一下。

那时一到放学回家，我们的肚子已饿得咕咕叫，等不及父母从田地回家，姐弟仨就拿下饭筲箕，盛满一碗米饭，然后倒入开水或者凉茶，水渐渐渗入，平了碗面，这样米饭就变得湿润了。这就是我们经常食用的茶淘饭，茶、饭均是主角，缺一不可。

茶淘饭的佐菜，除了当天烧好的蔬菜外，不同季节还有不同的小菜。春天里，清蒸大头菜干腌齑、炒腌齑是主打菜；夏天里，自家腌制的包瓜、黄瓜最下饭；秋天里，腌制的洋姜片和糖醋蒜头时常见之餐桌；冬天时，母亲制作的斑椒酱是我们的最爱。当然，如果有咸鸭蛋、鱼冻、肉冻之类荤菜出现，那肯定要多吃一碗茶淘饭。

茶泡饭起源于中国。《古食珍选录》中记载：“冒妾董小宛精于烹饪，性淡泊，对于甘肥之物质无一所好，每次吃饭，均以一小壶茶，温淘饭，此为古南京人之食俗，六朝时已有。”这里说到江南地区，六朝时期就有茶泡饭的吃法了。南方自古为富庶之地，又为茶叶的重要产区，南人口味清淡，不太喜脂膏肥厚的食物，茶泡饭的出现也就顺理成章。

《红楼梦》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写道：“宝玉却等不得，只拿茶泡了一碗饭，就着野鸡瓜齑忙忙的咽完了。”这吃的就是茶泡饭，不过宝玉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想必一碗茶泡饭，也不是寻常人家那么简单的食材。

生活原本不易，柴米油盐，快乐与满足，全在于心，茶淘饭这样的草根美食，给人带来的不止是味蕾上的享受，更能让人心情愉悦，相信这种简单的幸福感是无以复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