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 乡
倪宝元
也许人越接近衰老,那些根植于心灵深处的记忆愈加清晰。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当年轮越过知天命的门槛,那些关于故乡的记忆,就不时地在我眼前泛滥,在我的诗里、散文里,在每一处需要文字打理的空间里。
我的故乡江苏海门,这是一个名字充满诗意、民风淳朴敦厚的好地方。从地理意义上来说,她身处长江以北,所以算不上江南。但她也有江南特有的阡陌纵横、小桥流水,只是不够精致、婉约而已。就像她南北融合混杂的方言一样,粗糙里带些细柔、坚硬里又带点绵软。也许儿时的记忆早已深深融入血液,故乡总是一次次地在我梦境里出现。其实今日的故乡,早已不是三十多年前的模样,她兼容并蓄、敢为人先的性格,让她一天比一天美丽动人。每次回老家,我都在她日新月异的变化里感慨万千。
我的出生地是海门下辖包场镇的浜北村,她只不过是江海平原上一个小小的村庄,如同荒原里一棵不知名的小草,就是把地图放大很多,也很难找出她的影子。她如千千万万淳朴的故乡人一样,默默栖息在江海平原的一隅,守望着一方的水土和人文。
小时候,我曾问过父母:我们当初是从哪来到这里?为什么村里姓我们姓的人不多?为什么就隔一条马路,泥巴不一样、讲话也不一样?长大后我渐渐明白,其实在几个世纪以前,故乡所在地还是大海的一部分。后来随着泥沙的慢慢沉积,才成了陆地。一代代从南北方向迁徙而来的先人,在此安家落户,慢慢融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今天故乡独特的方言和文化。追根溯源,我们也算是沦落异乡的客家人,只是因为时间久远,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故土在哪。如今身处异乡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乡已慢慢变成故乡,再过几个世纪,我的后人又有谁会记得今天的故乡在哪?
时光飞逝,屈指算来离开故乡已经三十多年。尽管其间也经常抽时间回去,但自从父母故去后,回故乡的次数已越来越少。是我在把故乡渐渐淡忘,还是故乡在不知不觉中远离了我?每个夜深人静、寂寞孤独的夜晚,我常常这样问自己。
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寻找自己生命价值所在的过程中度过,因此就有了一次次的远走他乡。“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在辛苦打拼的过程中,我们并没有把故乡遗忘,故乡也没有远离自己。那些月儿高挂的夜晚、那霓虹璀璨里模糊的远方、那一壶注满乡愁的老酒、那一个个泪湿梦境醒来的早晨,故乡不就在我们身旁?
人生有许多的无奈。父母辛辛苦苦把我们养大,在他们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也正是我们人生奋斗的黄金时代。我们在苦苦追求人生目标的同时,无形中忽略了许多需要珍惜的东西。一代代人的人生都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的悲凉因此成了千古绝唱。如果把你的人生按天计算,从你成年后离家开始,真正陪伴父母、回到故乡的又有多少天?故乡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人生过往的一个驿站,而家只是一个小小的客栈而已。
对于漂泊在外的游子,故乡就是生命里最珍贵的精神所在。因为生于斯长于斯,自己的灵魂和血脉早已与这方水土深深交融。无论他乡多么繁华,魂牵梦绕的始终还是这一缕炊烟和这一方水土。我想,这就是青春年少时拼命想离开的故乡,如今为什么一次次出现在自己梦境的原因所在吧。
故乡,就是一抹挥不去的乡愁。不管你是贫穷还是高贵、辉煌还是落魄,她总在那默默守望。每个游子就是她投放的风筝,无论你飞多高走多远,她遥望的目光总是深深把你牵引。
“少小离家老大回”,岁月在慢慢把我催老,感觉故乡离我也越来越近。也许是近乡情怯,我总在想:当有一天回到故乡,还有几人能唤我乳名,还有几人会记得这个少小离家的江北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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