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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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3年12月12日

旧时光

安 宁

 

鲁迅文学院的小院子,据说只有八亩地,我觉得叫“巴掌地”更合适。它小到只有一个食堂,一个兼做教室、宿舍、报告厅、娱乐室的五层楼房。如果还有,就是门口兼做收发室的保安室。

起床后去鲁院的食堂吃早餐,已经8点半了,估计食堂早已刷了碗盘,进门有些歉疚地问师傅还有饭没,食堂工作人员正一字排开埋头吃饭,见我来,开玩笑道:还有,你要早来一会儿就没了。食堂里有两幅漫画,皆是关于鲁迅的文字,一幅是哭泣的祥林嫂,一幅是阿Q高喊着要剪辫子。我坐在因为人少而显得空旷的食堂里,面对着一群穿白色工作服的师傅,觉得有些让人美好的孤独与静寂。

饭后学员们有些像放风的犯人,在小小的院子里四处走走。小院虽小,却有许多值得品评之处。大约是食堂师傅们在角落种的一排丝瓜,已经开始爬秧,一根根铁丝早已连到食堂的房顶上,等着丝瓜们攀爬。饭后大家闲着无事,会将丝瓜当成小猫小狗一样侍弄一番。大多是年龄大一些的师傅们乐于做这样的事情,年轻的则在食堂里谈论明星或者电视新闻。

服务生中有一个大约刚刚二十岁的男孩,脸有些瘦长,很像日本的一个明星。他估计是新来的,所以吃饭时总是最后一个,负责给女孩子们拿碗筷,给师傅们递盘子。我喜欢这个沉默内向的男孩,我猜测他有非常丰富的内心世界,即便如我这样的写作者,也难以窥探到这个世界的全部。女孩子们嘻嘻哈哈,有时还会拿他来开玩笑,他从来都不生气,好脾气地笑笑,而后继续埋头吃饭,就像,那饭里有非常神秘的东西,可以持久地吸引着他。

食堂后面的一排红砖的平房,是服务生们的宿舍。我常常好奇里面的生活,很想走进去,装作拍一张照片,而后看看里面某个女孩子晾晒的内衣,或者听听她们和老家的某个男孩说着的悄悄话。

更多的时候,我是在生了锈的楼梯旁,看他们来来往往。我总觉得他们是鲁院里最快乐的一群人,彼此没有职务的高低,没有写作好坏的较量,不会暗暗地揣摩或者观察,他们的眼睛里,全是世俗的烟火与日常的琐碎,所以他们的内心,也更为单纯。日子在刷碗洗菜和划卡盛饭中,日日消逝,像院子里拂过银杏树叶的风。如果有变化,也只是在秋天的时候,由生机的绿色变为美丽的金黄。他们更像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不管多么有名气的作家到来,在他们眼里,都只是来吃饭的普通的食客。他们无须奉承,也不需嫉妒。鲁院的老师们将他们当成平等的一员,今天中午有电影放映,年长的杨晓蕾老师问他们是否一起乘车去看,掌勺的师傅用北京腔毫不客气回绝:我们去看,谁做饭啊?那语气里还有一股子这鲁院缺了他们不行的骄傲。而在我问起鲁院装修后,是否学生全部搬到新校区,将这里出售给别人,那师傅立刻朝我一瞪眼道:谁说要卖啊?这院子永远都是我们鲁院的!

以鲁院人自居,大约,是他们的优良传统。每届新生开学,物业人员也会派代表出席,和院长们坐在一起,给来自各地的学生讲话。所以他们才会将鲁院当作自己的院子,甚至每天剩下的饭菜,看看还能吃的,也不会像别处师傅,全部倒入垃圾桶里,而是用干净的器具装起来。

而成曾樾副院长,我是在三天后,才真正认出他来,因为每次他去吃饭,都跟食堂师傅们聊得像其中同事一样热络。我记性很差,经过开学典礼,也没有记住他的模样,再加上他的朴素低调,而屡屡将他错当成食堂里的师傅。后来私下打听同学,问那个穿白色衬衫操北京腔的老头是谁,这才愧疚且用力地将他记了下来。

今天下雨,院子里有些凉意,我在房间里写字,听见越过低矮的食堂,有两只发情的猫在隔墙遥遥呼唤。对面小区里谁家的孩子在弹琵琶,大约是着急看电视了,便颇急躁,速度像发了怒的河水,快速地冲击着人的耳朵。此外,便是隐约的车声。这小小的院子,直到此刻,才能让人体会到它的静寂与美好,并用这难得的一方静谧,浸润着白日浮躁的内心。

此刻,对面高楼上的灯,全都熄了。听到雨滴,从院子里细细的草茎上,倏然滑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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