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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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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版:文艺副刊
2023年11月24日

锺先生改稿

胡忠伟

 

念楼先生读书宏富,思想广博,他的书,吸引了大批读者,我很喜欢读他。《锺叔河集》是锺先生在90高龄之后,仍顽强笔耕,编成的自著文集。该文集由岳麓书社精装印行,凡十卷。收入作者几十年写作的《走向世界》《从东方到西方》《笼中鸟集》《与之言》《小西门集》《青灯杂抄》《书前书后》《学其短》《念楼学短》《儿童杂事诗笺释》等著作,包括散文、随笔、小品、访谈、序跋、笺注、杂论等。由于这些文章作于不同时期,收入不同集子,每次印前均有修改,所以,这次收入《锺叔河集》时,锺先生仍逐篇逐本作了必要的补正和修改。

2023年,在购买《锺叔河集》之后,我从《书屋》《随笔》等杂志上陆续读到了锺先生的《念楼题记百则》和《壬寅题记二十五则》。这些题记文字,是锺先生在“大块文章”写作之余的随性之作。我在阅读这些题记的同时,与岳麓书社李缅燕女士有了联系。她是《锺叔河集》的责任编辑。我写信给她,希望能再得到锺先生的签名或题赠。她说,锺先生2021年偶感新冠,导致中风,左身偏瘫,已难下床活动了。好在先生头脑仍然灵活,思维和语言仍然敏捷,右手仍能翻书为文。李缅燕说,她手头有编辑《锺叔河集》时,锺先生改过的作废不用的校样,如果想要,可以给我寄一份。

不久,我便收到了她快递给我的一本书和一份锺先生的《题记三十则》校样。这份题记校样,按成书的版式排印在A4纸上,上面留下了锺先生修改的痕迹。锺先生用红、绿两色中性笔,仔细地修改着,或增或删,或改动或添加,都是小楷书写,一笔一画,中规中矩,一丝不苟。在校样稿前,有编辑给锺先生的留言:“《笼中鸟集》最后一篇《题记一束》版式有一些变化:引文如果是诗,按居中的式样排了(其他文章是居左空两格的式样),因为这篇的空行较多,引文居左没有居中好看。请您看看,这样排版可以不?另外,这篇文章的写作日期(年、月)还没有定,请斟酌补上。”锺先生将题目《题记一束》改为《题记三十则》,脚注标明“原刊二〇一六年二月二十九日《文汇读书周报》”。对题记前的“小引”也作了文字上的改动。“于是有可能时便设法留底,如今有机会发表,就随意发表,字句或有修改也”,修改为“于是留底,随意发表,字句或有修改”,一下子比原句简洁得多了。

这篇《题记三十则》,几乎每一则都留下了锺先生修改的斑斑笔迹,不仅按编辑要求注明了每则题记的写作日期,还对文字、内容、版式作了修正和调整。如文中“改引文两行”“不空行”“左右居中”等,就是对版式编排的提示。关于第十一则《题王平〈倒脱靴故事〉》,将原来的一句引文“王平写长沙,倒脱靴故事。我亦老长沙,喜而为题志”,改为正文的起首句,使整个打油诗意思更为连贯完整,一气呵成。王平是《书屋》杂志原副主编,比锺先生小20岁。这些年,他帮助锺先生料理了不少事,今年就编辑了锺叔河随笔集《今夜谁家月最明》,由花城出版社出版。关于第十八则《打油代作文——寄董宁文》,在“人生只须臾,交卷匆匆去。此上宁文君,锺叔河谨具”两句之后,锺先生补入了这样一句“临行叫几声,今已于恐惧”,使文意更为贯通、自然。董宁文是著名民刊《开卷》的执行主编,不仅刊物编得好、丛书出得好,而且画得一手好画,他出的《宁文笔墨》等画册深受读者喜爱。再比如第二十五则,《题周实小说稿》,原稿只有三首七言四句的打油诗,锺先生在校样上又增加了一首,列为其二:“白虎青龙斗几场,坎离交媾合阴阳。洪荒宇宙初开凿,本是人生第一章。”这则题记写于2004年5月,是为《书屋》杂志原主编周实的小说《起死回生》而作,有小注如下:

“袁枚《控鹤监记》叙性事多夸诞,杨慎《杂事秘辛》写女体嫌轻薄,现代读者已难认可。亚当夏娃正常相处,刻意遮掩禁忌才多。周君之作,别开生面矣。”从这些校样中,可见锺叔河先生的认真和对待工作的谨严,老辈子学人的认真范儿,如在目前。

这份《题记三十则》校样,显然不是终校稿,没有收入《笼中鸟集》,在收入《锺叔河集》第六卷《青灯杂抄》时,作者在《著者说明》中说:“第六辑四篇,则是报刊发表的四组题记(共三十则)。”我与校样比对了一下,书中只收二十五则,作者仍然做了必要的修改。一是将题记大致分为四类,一类为纯粹的题记,一类为俚语题记,一类为打油诗,一类为嵌名联。分类精准科学,便于读者阅读。二是删除了原作中《题曹隽平书法论集》《题廖世英画红白牡丹》《题〈念楼集〉回赠罗丹》《题〈记得青山那一边〉寄顾欢》四则,增加了《董宁文开卷楼》《周实书房》《平江风情》的嵌名联。

锺先生在1989年离职休养后,除继续编自己喜欢的书外,还写了大量随笔文章,只是“讲一点自己想讲的话”,内容驳杂,思想深厚,“亦不过企愿自己的悲欣留下些微痕迹,若能使人接触以后偶起感兴,那便是作者最大的满足了”(引自《小西门集》小序),赢得了读者的好评。

即便一改再改,定本与校稿还是有较大差别的,可见,锺先生在印刷前还作了改动,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无疑让人感动。难怪其妻朱纯在《老头挪书房》一文里这样描写他:“我常常笑他‘獭祭生’,写篇千字文,也要摊开好多书,这里查,那里抄,抄都没有你这样不会抄的。”这的确是锺先生严谨为文的生动写照呢。

本文的结尾,让我们把锺先生《为周实〈起死回生〉题记》的小注定稿抄录在这里,有心的读者,与上述引文对照,自会体会出其中小小的变化和行文的微妙:

袁枚《控鹤监记》写性事多夸诞,杨慎《杂事秘辛》状女体嫌轻薄,现代读者已难认同。亚当夏娃赤身相对,自然状态本属正常,后来遮掩才成禁忌。周君之作,别开生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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