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蝉鸣与蛙声
稼 穑
夏至过后,一群在树梢,一群在水田的男高音们纷纷登场了,它们不厌其烦地白昼黑夜轮流放歌。这就是人们熟悉的蝉鸣与蛙声,是乡村夏天最热闹也最烦人的声音。
在我们的家乡,蝉叫“吾知了”,青蛙叫“田鸡”,吾知了与田鸡叫得最响的都是雄性,据说是为了刷存在感,吸引异性的到来,另有所图。
把蝉叫“吾知了”,也许是仿声,因为蝉整天叫着“吾知了吾知了”。把青蛙叫作“田鸡”,也许是一种象征,鸡天蒙蒙亮就不停地叫,青蛙天黑了也不停地叫,像田里的鸡。在乡村,方言里的很多物名物候都得到简单、生动、充分又形象地表达,如百足之虫的蜈蚣叫“百脚”,遇到闷热黄梅的天气说真“齁死”,这是方言的伟大。现在到处城市化了,虽然一方的水土还在,但一方的声音要销声匿迹了,这不仅仅是方言的失落。
小时候在知了的叫声度过每一个盛夏,所以记忆中的“吾知了”是好玩又可烦。好玩就是每一个夏天,村里的小伙伴们都要去捉知了,也都会捉知了,拿一个网袋或者塑料袋,用一根铁丝把袋口圈成环状,插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悄悄走到树下,慢慢地伸向知了的身边,再迅速地套住知了,知了听到声音就要起飞,正好飞进网里。有的小伙伴声音大,动作慢,竹竿还没伸到知了的身边,早就把知了吓跑了。捉知了也有点小小的风险,头顶上的杨树刺毛虫很多,有时会掉下来,皮肤只要碰到一点点要痛好几天。知了最烦是当人们在午休的时候,也是它一天中叫得最响的时候,那时乡村里没有空调,天热午间休息都敞开大门开着窗,那知了叫得真烦人,“吾知了,吾知了”,其实它不知,人困了别吵了,它还是知了,知了,叫个不停,所以只有闲得无聊的文人才会有兴致“临风听暮蝉”。
知了的生命力非常强大,在土地里潜伏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肯钻出地面蜕变脱壳,爬上树饮而不食,太阳出来了就鸣叫。记得小时候拿着手电筒跑到河边的树旁,看着知了爬出来脱壳、变身,非常神奇。村里有几个小男孩每天早上起得很早,到河滩的树旁捡知了壳,积起来卖给小镇上的药店,听大人说知了壳是一种好药材。后来在苏东坡的诗里读到了“千里共婵娟”,在博物馆里看到了“玉蝉”,在历史书上读到了“禅让制”,我想这些都与蝉羽的轻盈美妙,蝉的复活永生的独特习性有关吧。在古代蝉作为一种吉祥物,或许就是复活永生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象征吧。
青蛙的叫声不比蝉鸣低调,但声音要好听得多,而且有节奏感,不像知了叫,单调重复得有点枯燥。乡村的夏夜,特别是雷阵雨过后的黄昏,田野里、池塘边群蛙齐声,高歌猛进,此起彼伏,像有人指挥的战鼓,气势十分雄壮,大有“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的气魄。
蛙声在夏夜是很有名气的,还有他的眼睛和皮肤都是引人注目的,但青蛙最漂亮的不是它大大的眼睛和五颜六色的皮装,而是它从高高的河滩上往湖里跳的跳跃动作,灵活敏捷,身姿优美,还有刚跳到水里面游泳的姿势,四肢一伸一展,线条优美到极致了,连湖面的水波也是那样的柔和。
青蛙是吃害虫的,这是从小受到的村里老农和学校老师的教育,所以从小觉得青蛙的叫声也好听的。青蛙的确是吃虫的,有害虫肯定也有益虫,害虫和益虫都是人定的标准,对农作物有害的都是害虫,对青蛙来说只要是它喜欢吃的都是美食。有人统计青蛙每天要吃掉70多个虫子,一年要吃掉1.5万个虫子,绝大部分是害虫,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怎么测算出来的,所以无论是官方的民间的,古代的现代的对青蛙都是爱护有加。小时候看到过青蛙吃蚊虫,速度惊人地快,一眨眼,一个蚊子吞下去了。青蛙也喜欢在田根埂旁边寻蚯蚓吃,一条又肥又大的蚯蚓,它伸伸脖子就吞下去了,把肚子吃得鼓鼓的,估计它的胃可以饱好几天吧。青蛙还会吃其他的小动物,所以它每天要吃掉70多个小虫这个测算,总觉得有点离奇,但这也不影响青蛙是庄稼的卫士,这个名副其实的光荣称号。
到了秋天,知了的声音不再洪亮了;青蛙也准备冬眠,默不作声了。但每当念到辛弃疾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总想问,秋夜蝉鸣,听到过吗,稻花盛开的时候已经是中秋了,青蛙早已不叫,纷纷欲睡要冬眠了,哪里去听蛙声一片。诗是非常美的,但大自然似乎不是这种现象,这也许是诗人的豪放与我的呆板吧。
现在乡村的夏夜已很少能听到蛙声了,田野宁静得有点清冷,好在知了白天还在不停地鸣叫,尽管不像以前那样声音嘹亮,但还是给只有老人与田的乡村带来几许热闹与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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