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泰电影院往事

袁念琪

国泰电影院坐落茂名南路与淮海中路拐角，门牌却是淮海中路870号。它是上海一家上档次的电影院，业内的说法是上海首轮影院。听大人讲，国泰的音响设备也是上海一流的。早在20世纪30年代，国泰就与光陆、大光明、南京、新光和冷心等5家影院共为上海一流电影院。林微音在他的《上海百景》里说，“国泰是上海票价最高的电影院”；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小时候对它档次的理解，就是有冷气，有沙发靠背椅。

国泰原名国泰大戏院，建于1932年元旦。电影院以放映外国原版片为主，开张日首映美国原版片《灵肉之门》。那天在《申报》做的广告大气：“富丽宏壮执上海电影院之牛耳，精致舒适集现代科学之大成。”

上海沦陷期间，国泰被汪伪的中华电影联合公司控制，居然在1943年被日军强占作养马场。抗战胜利后，于1946年恢复放映电影。解放后改名国泰，一说改名于1950年，一说是在1954年。记得到上世纪60年代，国泰改“人民”。我曾在影院内布置的“国泰十个历史瞬间”照片中，找不到人民电影院的画面；历史毕竟是历史。

我们的少年时期，正遭遇中国电影的淡季。小学的“阿三”同学，常到国泰电影院，耳贴太平门，如“听壁脚”那般听电影。日子一长，几乎哼得出《地道战》《南征北战》《平原游击队》等故事片的全部音乐，甚至能背出一部影片的音乐总谱。此外，还能惟妙惟肖地表演其中的台词。“阿三”常在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里，来几段“电影录音剪辑”，为处在中国电影淡季的我们，带来些许的欢乐。

那时，民间流传一个关于电影的顺口溜：“朝鲜电影哭哭笑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中国电影新闻简报。”《新闻简报》就是胶片拍的新闻，而人们平时说的“看电影”，指的是看电影故事片；而不是到电影院去看新闻的。

生活不能没有电影故事片。先开禁的是战争片，八亿人民看“三战”：即《地道战》《地雷战》和《南征北战》。之后又陆续“解放”了《小兵张嘎》《鸡毛信》等。并不是什么战争片都可“解放”的，主要取决于该片的编、导、演等没被批判和被打倒的，没被“中央首长”点过名。此外，影片的题材和背景（人和事）也没被打倒及靠边站。

新的4部国产片，总算在1974年春节上映。它是上影的《火红的年代》、长影的《艳阳天》《青松岭》和《战洪图》。后来还推出老片重拍的唯新电影，有《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和《年青的一代》等。

不到影院看国产片已很久了，但几大电影厂的厂标还印记脑海：八一厂是放射金光的八一五角星，在“我们的队伍向太阳的”乐曲声中放着金光；北影的厂标是几乎占了整幅画面的天安门城楼，角度有些侧；与前两个彩色厂标不同，长影是黑白的工农兵塑像，并旋转了180度；上影先前的厂标与长影有些相像，后改成一方图章，上有两个篆体字：上影。

国泰电影院是离我家近。母亲的一位朋友，后来到那当了书记；找阿姨买过一次热门电影票。那时爱画画，还带我去了国泰的美工室，看画电影海报。美工室在二楼，大玻璃窗朝西，面临茂名南路。

在我日记里，找到在国泰看电影的部分记录。就说在1971年2到10月这九个月里，共看13次；其中故事片4次：《南征北战》，《九号公路大捷》+《森林之火》（越南），《南江村的妇女》（朝鲜）2次。纪录片5次：《红旗渠》，《毛竹》+《热带作物》+《对虾》，《送瘟神》，《捕鱼的哲学》+《靠毛泽东思想打开聋哑禁区》，《铜墙铁壁的永灵》。此外是新闻简报拉长版纪录片4次：《西哈努克亲王访问我国南方》（2次）、《英雄的人民，光辉的贡献——中国新闻工作代表团访朝记行》，《西哈努克亲王访问天津》+《一九七一年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

本来，电影当是滋补我们青春和成长的一方养料，遗憾的是遭遇了电影的淡季；但淡季里的中国电影却深深融入了我们生命的年轮，包括那些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