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的鸟儿
刘玉新
清晨。窗外传来阵阵鸟叫,因为周围一片宁静,所以听得格外清晰,“啾啾”“唧唧”短促而明亮的,“啁咕咕唧”拖长了声调,拐了个弯儿划过天空远去的。
我躺在床上,侧耳聆听着大自然遗落在这城市里的天籁之音,疑惑自己并不是住在城里,倒像是安居在一座山庄,走过小桥流水,享受着上天馈赠的大片大片的林木。
我住七楼,不高不低,对面小区的一片树林正对着窗,人坐在阳台上,伸过院墙的高枝似乎触手可得。高大的是小叶樟,细碎的花缀满枝桠,有一股暗香袭来的时候,仲春就到了。矮一点的是石榴树,阳历五月是最养眼的时候。俯首看过去,花红得火焰一般。我特别喜欢石榴花的红,纯正,明丽,一朵一朵像是嵌在绿叶之间,小鸟偶尔落个脚,那花枝就随着风儿颤颤地一闪一闪逼亮人的眼。
一直以为,鸟儿是乡村的专属。自它从诗经飞来之初,就把理想、爱情、稼穑、山川都提炼成了经典之声,流淌在我们的耳畔。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那不就是流水边一曲深情的咏叹调?春日载阳,有鸣仓庚。不用说,它就是山林间流淌着的一首优美的散文诗。
但是我却发现,千年之后,鸟儿的翅膀覆盖的不再只是乡村的田野、溪谷、农舍、羊群,它把婉转的叫声送到了城市的上空,当你漫步城市公园、街道小区的时候,不经意里,就会听到头顶悦耳的鸟叫。
走在城市的林荫道上,我自然想起了乡村。想起了外婆家。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除了林子还是林子,除了绿色就是绿色。从小跟着母亲去外婆家,常常是从一片林子抵达另一片林子,松毛踩在脚底软软的,偶有杉树果子垫在脚底,也并不觉得崴脚,倒是母亲教唱的歌曲一直记在心中,“雀尕雀尕飞,雀尕雀尕飞,飞到老家去看家家(土家语。一说嘎嘎,即外婆)”。
从小唱惯了方言歌“雀尕飞”,长大了也一直习惯说雀尕子。在外婆家住下的日子,我最喜欢的就是一大早就跑到溪沟里捉蜻蜓,网蝴蝶,听身边树林里雀尕子叽叽喳喳地叫闹。
麻雀最多,一群一群地从低空飞过,落在电线上,一块土坷垃就可以把它们“轰”的一下弹出老远。只有布谷、黄鹂像个贵族偶尔露个脸。我尤其爱看锦鸡散步,它拖着美丽的长尾巴,像是意大利歌剧舞台上穿着华美的公主,虽然没听到过她的声音,但想象得出,她一定有着这世界上最为动人的歌喉。
好多年,我在老家的暑假里总要帮父母锄地里的草,大热的天,汗水顺着脖领子就淌下来了,知了叫得一声比一声短促,风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云彩在远处像钉子钉住了似的,一动不动。母亲告诉我,用口哨可以唤来凉风。我试着打出一声口哨,像鸟儿的叫声,短促的“啾啾”“唧唧”加上“哦吁——吁吁”的长调,居然有风吹来,虽然小,但是足于安慰那颗燥热的心了,从那以后,只要在地里一站直身子,口哨之声就会从我的口中响起。
记得少年时代,我们一班小孩子总是喜欢学鸟叫,我们把“豌豆巴角”的欢快和“苦哦苦哦”的忧愁学得惟妙惟肖,有时也在清晨瞒过大人,在窗外用鸟叫做暗语相约去偷二妈家的板栗,就像迅哥儿他们偷六一公公家的豆一样。二妈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点破孩子的那点小把戏。
前两年夏天,我回老家看父母。早晨睡在床上,才6点钟,屋前屋后的鸟儿们就忙活起来了,叽叽喳喳叫成一片,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就像钻进了老林子,有的声音远,有的声音近,倏忽之间,又是一个段落。
从城里到乡下,从乡下到城里,我早习惯了这样的清晨。越是叫得热闹,越是睡得踏实。在鸟叫声中翻个身,再做个美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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